话说屯子里的二昌子这个人,二十多岁还没娶媳妇,父母也走得早,一个人生活。这人没什么毛病,对人实诚,还热心肠。但有个毛病就是爱喝酒,关键酒量还不行。在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那是必到,只为喝上那么一顿。
平时在村里只要有人说:“二昌子,喝点去啊。”那是来者不拒,哪怕他请客也是愿意的。至于下酒菜那就更不挑了,哪怕一根黄瓜,两把花生米也能喝一顿。
这天腊月历二十一,是邻乡赶大集的日子,这二昌子早早就去了。那时的大集不像现在这样频繁,当时的大集一个月才有一次,所以人们想买点什么只能等赶集,要不就去县里买,那路程可就远了。
二昌子在集上买了点猪头肉,又拎了两瓶榆树大曲喜滋滋地往家走。这榆树大曲当时可算是好酒了,平时二昌子喝的也就是本地小烧。
二昌子搭了一辆去县城的马车,这让他少走了好几里的路。半路二昌子下了车,岔到小路回村,而这条小路恰恰又是路过西山。
要说这西山啊,真是邪性,二昌子图少走几步道也该着他撞鬼。
二昌子走到山梁松树林时,高大的松树把小路上的阳光遮得一丝也透不过来,本来就寒冷的腊月让二昌子裹紧了棉袄。可想着今晚吃着猪头肉就酒,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还没等走出松树林忽听右边的林子里有人喊他:“李二哥,慢点走。这是要干嘛去啊?”
二昌子姓李,他一听有人喊自己,以为是同村的呢,就停下脚步向喊声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在一棵大松树下向他招手:“来啊,李二哥,待会来啊。”
二昌子仔细辨认一下,这人不认识啊,但好像还在哪见过,有点面熟。
虽然不认识,但人家能叫出他的名字,还这么热情地打招呼,二昌子笑着说:“这位兄弟你是叫我啊?有什么事吗?你是哪位呢?看着面熟啊。”
那瘦小的男人说:“哎呀,我就是这屯的啊,以前我们还见过面呢。”
二昌子一时也想不起这是谁家的,可也不好意思说想不起来。只好应付着:“啊,是你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其实二昌子压根儿就一点也没想起来。
“李二哥这是从哪来啊?”
“啊,今天赶了个集,买点猪头肉回家喝点酒。”二昌子说。
那人一看猪头肉抿了抿嘴自言自语道:“多少年没吃猪头肉了。”
二昌子一看心里有点好笑,就说:“这么地吧,我现在要回家,你跟我回家。我再炒个菜,咱哥俩今天喝点。”
那人一听不禁笑了,可马上又皱起眉说:“不行啊,我家在那边,我不能离开这啊。”边说边指了指树林里,二昌子恍惚看到一个小土房子。
二昌子想了想:这咋还不能离开家呢,必是家里有人要照顾?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哪吃都一样。就跟这人说:“行了兄弟,你走不开那我就去你家吃咋样?我这有肉有酒。”
那人一听高兴了:“那好啊,我家也有吃的,只是比不上你这猪头肉啊。”
”无所谓啦,咱哥俩能在一起喝酒就好,就是缘分。”说着二昌子就奔着土房子走去。
到了那人他家一看,确实有点寒酸,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足为过。进屋后那人让二昌子坐下,二昌子把猪肉铺摆在桌子上,打开一瓶榆树大曲倒在桌子上碗里。
这时只见那人端来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摆着面点一些主食,最让二昌子意外的是里面还有两个大桃子。
桃子是六七月份才能吃到的水果,这寒冬腊月哪来的桃子?二昌子睁大眼睛问:“兄弟,这桃是哪来的?”
那人愣了一下,马上说:“啊,这是亲戚从外地带过来的。”紧接着把这些吃的也摆上了桌。接着俩人开怀畅饮,称兄道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一瓶酒已经见底了,那人摸着油乎乎的嘴说:“哥啊,先不说这酒菜好不好,就你能陪我喝酒我就感谢了。这么多年没人陪过我喝酒,一个人孤独啊。”
二昌子拉着他的手说:“你放心兄弟,这回认识了,那你就是我亲兄弟。往后我肯定常来,你得陪我喝酒啊。”那个人感动的无可无不可的,一个劲地给二昌子夹菜。
二昌子也吃的差不多了,顺手拿起一个桃子说:“这个季节能吃到这东西可不容易。”说完咬了一口,到嘴里只觉得没什么味道,还干干的,一点不像看着那么水灵。
这时外面已经见黑了,那人似乎有点心神不宁,对二昌子说:“哥哥啊,这天不早了。你该回家了。”
二昌子眯着眼睛瞅了瞅外面,不在意地说:“哥哥也是一个人,今天不走了,就在你家住了,酒还没喝够呢。”说完又要打开一瓶酒。
那人见状连忙拦下说“哥哥啊,你不走可不行,这酒你拿家喝去,我可喝不下了。”
二昌子听了心里挺不得劲,这酒还没喝完咋还撵我走呢?又一想可能是确实有不方便的地方,那就别招扰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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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晃晃荡荡地起身告辞,临走时指着那瓶酒说:“这瓶酒留给兄弟喝吧,桃子我咬一口了,这个我拿走。”那人见他要拿走那个桃子,好像不想让他拿走,又不好意思说。
二昌子揣着吃了一口的桃子走出土坯房,耳边还传来那人的声音:“哥哥慢点走,以后你可别来了。”
二昌子到家后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晃了晃脑袋心里还想着昨天这酒喝得挺痛快,决定下晚再去找兄弟喝酒去。
正要起来下地,就看见炕上有一个大大的桃子,上面还让人咬了一口。当他仔细一看的时候吓得冷汗从脑袋顶一直冒到脚下:那哪里是什么桃子啊?就是一个给死人上供用的面做的寿桃!
自己家里怎么会有这东西?这时就想起了昨天下午和半路遇上的那个人喝酒的事儿,更想起了在他家自己还吃了一口他拿来的桃子。
这让二昌子更是手脚发麻,难道昨天是和一个死人喝的酒?想到这二昌子撒丫子就跑出了门,直奔张老太太家。
到了张老太太家把从昨天下午到今天的事一股脑地说了出来,紧接着问张老太太:“婶子,我是不是遇到鬼了?”
张老太太一遍听着一边笑着,和二昌子说:“你啊,跟谁都喝酒,酒就那么好喝吗?再说了你也不看清楚跟你喝酒的是人是鬼。”
“啊,昨天那人是???”
“没错,那可不是人啊,那是在早村东头老王家老二,叫王振山。就因为喝酒喝死的。但你也别害怕,他这个人生前人就不错,昨天他撵你走是怕到了晚上你就回不来了,那可就能一直在阴间给他喝酒了。还有你吃的那个桃子,你也不想想咱这里腊月前儿哪有桃子啊,你就敢吃!”
二昌子听完心里直发毛啊,浑身也不听使唤了,就瘫坐在王老太太家的炕上。
后来二昌子戒酒了,因为一喝酒就想起了那天的事儿,心里就一阵害怕。不过啊,二昌子也明白了那死酒鬼王振山也确实是个好人,要不把他留那不让走可就完了。
二昌子虽然不喝酒了,可每到年节还是会去给他的“兄弟”送上一瓶酒,再加上半斤猪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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