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师,”关谷神奇毫不留情地吐槽,“你的腿……太短了,倒挂金钩的完成度……有点低。”
“喂!关谷!重点是这个吗?!”曾小贤炸毛。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孟屿,看着眼前这场混乱的劝说,轻轻放下酒杯。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沸水的冰,瞬间让其他三人的动作和声音都顿了一下。
“展博,”
孟屿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展博那双与崭新西装世界格格不入的旧拖鞋上,“你见过哪个重要人物,在决定性的杀青时刻,还穿着拖鞋、顶着鸡窝头、在酒吧灌着酒?”
展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沾了点不明污渍的洞洞鞋。
孟屿的指尖在吧台光滑的木质表面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人生这场大戏,角色可以下线,剧情可以转折。但退场,得有退场的姿态。窝囊地烂尾,还是体面地、甚至带着点光芒地转身,给观众(包括你自己)留下点念想?这取决于你最后穿什么‘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展博迷茫的脸,语气带着一种穿透次元壁的清醒:“别让现实潦草得连某个都市剧的编剧都看不下去。打破次元壁的,不一定是超能力,有时候,就是一份面对结局的勇气和……仪式感。哪怕结局是暂时的。”
“即使明天世界末日,我们依然穿着得体,这是一种人生态度。”
酒吧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被孟屿的话语滤掉了。
展博怔怔地看着孟屿,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拖鞋,再看看身边四个穿着笔挺西装、眼神里是真切关心的兄弟。
吕子乔的“最烂结局”,曾小贤的“断腿倒钩”,关谷的“羁绊”,最后都汇流到孟屿那句上。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脑海!
展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迷茫和醉意被一种骤然点亮的火光驱散。
他用力一拍吧台,震得几个空杯子叮当作响,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对!孟屿说得对!这不是我和宛瑜的结局,绝对不是!”
话音未落,他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嗖”地从高脚凳上弹射起来,动作迅猛得让旁边的吕子乔差点栽倒。
他甚至没来得及跟兄弟们再说一句,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顶着那一头倔强的鸡窝,穿着那双不合时宜的洞洞鞋,像一道人形闪电般冲出了酒吧大门,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风雨夜色里。
“我去!这速度!”吕子乔稳住身形,目瞪口呆。
“斯国一!这就是爱的力量吗?”关谷神奇眼镜差点滑落。
“他……他拖鞋跑掉了都没发现!”曾小贤指着门口一只被遗落的洞洞鞋。
孟屿看着那只孤零零的拖鞋,又看看门外被风雨搅动的黑暗,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放松的弧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至少,他换了一种‘跑法’。”
3601门口。
陆展博以一个近乎漂移的急刹车停住,胸膛剧烈起伏,头发被雨水和汗水彻底打湿,一缕缕贴在额头上,狼狈不堪,却眼神灼亮。
他大口喘着气,抬起手,不是敲门,而是直接拧开了门把手——门没锁。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林宛瑜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的眼睛红肿,听到动静,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空气里是未干的泪痕和窗外风雨的喧嚣。
“对……对不起!”
展博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奔跑后的嘶哑,却异常清晰,“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不该逼你!我们在一起那么开心,有那么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吵架、用分手来做结局?!这太蠢了!”
宛瑜看着他狼狈焦急的样子,听着他语无伦次的道歉,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嘴角却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展博。是我太任性了,没考虑你的感受。”
“不!”
展博几步跨到她面前,半跪下来,急切地抓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她,眼神炽热得像燃着火,“宛瑜!你告诉我!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天崩地裂!海水倒灌!外星人入侵!你会选择在那个时候跟我分开吗?”
宛瑜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和那灼热的眼神弄得一愣,随即用力地摇头,眼泪随着动作甩落:“不会!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
展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动,他紧紧握着宛瑜的手,“既然世界末日我们都不会分开!为什么今天!为什么现在!我们要分开?!这完全没有道理!”
他喘了口气,语速飞快,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在你走之前,我们还有时间!哪怕只有一天,半天!我们俩还有很多很多以前说过、却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可以做!不是吗?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吵架和难过上?”
宛瑜被他这连珠炮似的“末日宣言”和炽热的眼神弄得有些懵,但心底那股冰冷的绝望却被他话语里滚烫的暖意一点点融化了。她破涕为笑,带着泪意问:“比如……呢?”
展博眼睛一亮,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兴奋地列举:“比如去海洋世界看那只最大的海龟!你说它像慢动作的潜水艇!”
“比如去西郊动物园喂那只总朝人吐口水的羊驼!我这次一定跑快点!”
“还有!”
展博的声音带着点羞涩和期待,“还有那家‘关灯吃饭’的餐厅!我们每次路过,你都说好想去试试,体验在黑暗里靠触觉和味觉吃饭的感觉!你担心会吃到鼻孔里……这次,我陪你去!就算吃到鼻孔里,我也陪你!”
听着他一件件数着那些微小却充满两人共同记忆的心愿,宛瑜再也忍不住,笑着流着泪,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眼前这个狼狈又无比可爱的男人。
“好!都听你的!”
她的声音闷在展博带着雨水和汗味的肩窝里,却充满了释然和甜蜜。
窗外的台风依旧在咆哮,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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