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安陵容看着小九在软榻上磕磕绊绊地爬着,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一袭东方亮色绣木兰花的云锦旗装,淡扫娥眉眼含春,肌肤细润若暖玉,唇不妆而赤。
华丽繁复的护甲被随意放在桌上,纤细的手指转动着拨浪鼓。
九阿哥被声音吸引,扬着大大的笑脸朝安陵容爬过来。
静姝一进侧殿的门,就看到这副场景,嘴扁了扁,先九阿哥一步到安陵容面前,抱住了她。
“额娘~”
安陵容突然被抱住,先是被吓了一跳,听到静姝的声音才放松下来,回抱住她,声音温柔:“额娘的乖女儿,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静姝抬头看着她,甜甜地撒着娇,“没有,有些想额娘。额娘,晚膳有蟹肉饺子吗?”
安陵容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有,你想吃什么都有。你哥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闻言,静姝声音有些闷,“皇阿玛留哥哥在养心殿说话,女儿就先回来了。”
安陵容心底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九阿哥见姐姐过来,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去够她。
静姝轻哼了一声,却也没拒绝弟弟的示好,将人搂在怀里捏了捏脸。
不多时,锦书捧着一个锦匣进来,递到静姝面前。静姝不解地看向安陵容,安陵容微微颔首示意她打开看看。
静姝打开锦匣,就见里面放着厚厚一摞银票和几张商铺地契。
“额娘?”
安陵容声音轻婉:“额娘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你来说可能很残忍,但是额娘不能不说。”
“在你皇阿玛眼里,你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如果眼前只有一块点心,你和哥哥都想吃,他可能会选择给你。”
“额娘也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在学业上你不比哥哥差。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你和哥哥是不一样的。未来,这份差距会越来越明显。你皇阿玛可以允许你和哥哥一样读书学习,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参与朝政的。”
静姝很聪慧,听得懂安陵容的言外之意,心里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如果她和温康、温荣一样,没有听师傅们讲过课,没有读过这么多书,没有看过宫外的世界,那她可能不会这么不甘心,也不会如此想不通。
想不通为什么她和一母同胞的哥哥差这么多,想不通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从一出生就确定了。
安陵容将几张商铺地契拿了出来,缓缓道:“这些是额娘在宫外置办的产业还有一些银票,或许你可以试试做些别的。额娘没办法改变世人的观念,也没办法说服你皇阿玛,额娘只能尽可能的让你不被后院困住。”
静姝看着眼前的东西,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额娘不会觉得做生意是不入流的事情吗?师傅说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
安陵容轻笑一声,“人人皆如此说,可你皇阿玛每年都惩治那么多贪官呢。若是有机会拥有万贯家财,这世间又有几人会拒绝?”
“额娘给你这些是想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是做生意,或许是别的。额娘希望你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如同这世间的男子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
静姝将东西接了过去,抬头看着她,语气里透着坚定:“额娘,我会好好想一想,试着找到自己可以做也真心想做的事情。”
安陵容将人抱住,心头一阵酸涩,她的女儿这么优秀,不比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差,哪怕是骑射功夫,她也一直在用自己的努力去弥补身体上的差距。
可就只因为是女儿身,所以世间的千万条路她大多都不能走。
胤禛对她的纵容从不是为了让她做一番成绩出来,而是因为知道她用不了几年就要嫁人,困于后院,相夫教子。这份纵容,是阿玛对女儿的心疼,也是对她作为女子的怜悯。
“额娘,我有世上最好的额娘。”
安陵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心软了又软。
“嫔妾延禧宫马佳氏求见皇贵妃娘娘!”
思绪被外面的叫喊声打断,安陵容垂眸敛下情绪,拍了拍锦书的肩膀,“你陪弟弟玩一会吧,额娘有事去处理,晚些时候额娘陪你用晚膳。”
静姝乖巧地应了下来,将锦匣放在桌上,坐到软榻上,逗弄着九阿哥。
“嫔妾延禧宫马佳氏求见皇贵妃娘娘!”
安陵容站在承乾宫的院子里,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半晌才道:“让她进来吧。”
瑞贵人为何而来,安陵容已经知道了。
半个月前,准噶尔部再次大举入侵,马佳·马尔赛驻军地是敌军撤退的必经之处,大将军锡保命他出兵截杀,但马尔赛却按兵不动,即使大臣官员再三劝请,他也无动于衷,后来只是做做样子进行追击。
昨日消息传回京城,朝中多位大臣弹劾他,胤禛震怒,传旨撤了他的职位,将他逮捕入狱,不日处斩。
瑞贵人已经在养心殿跪了一天一夜,却没换来胤禛的半分心软。
安陵容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身素衣,不施粉黛,披散着头发,再也不复往日的清冷。
“你这又是何苦呢,皇上是不会因为你而原谅你阿玛的。”
两行清泪流了下来,瑞贵人俯身拜了下去,哽咽道:“皇贵妃,阿玛他有罪,嫔妾不敢求皇上宽恕他,只想求皇上从轻发落,留他一命。”
“皇贵妃,求您帮帮嫔妾,嫔妾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说罢,头磕在地上,力道之大让她的额头立刻见了血。
安陵容听着她的这一番话,看着她狼狈的样子,隐约记得似乎前世自己也这样无助过。
安陵容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无奈道:“你先起来吧。”闻言,锦书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安陵容又道:“后宫不得干政,此事本宫帮不了你。本宫也劝你不要再做傻事了,你阿玛的罪过不是你能解决的,即便你跪死在养心殿,皇上也不会有分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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