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魂落魄地在寒风中踽踽独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不知不觉我竟走到了电影小巷。这里的变化很大,之前的餐馆、咖啡馆、书屋基本都换了门面,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文艺气息。
原来的“蓝莓之夜”变成了一家家居用品店。我站在橱窗向里面望了望,心中涌起一丝感伤。我人生的第一次被表白就发生在这里……
我迟疑了很久才徐徐转身。整个电影小巷只有那里没变,现在看起来倒显得很突兀。手写体的牌匾、画着抽象脸谱的外墙,还有那扇刷着蓝色油漆的斑驳破旧的大门……
我步履艰难地走向雕刻时光,只是横过一条窄窄的巷子,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我在那扇蓝色大门前站了很久,最后还是从包里拿出了那把我曾以为永远不会再用的钥匙——蓝叶临死前交给我的钥匙。
门打开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迈了进去。这一步仿佛迈过了九年的岁月。
门口的藤椅、摆着光碟的高高的书架、折射着阳光的水晶珠帘……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我仿佛看见那个穿着藏蓝色裙子,披着海藻般长发的女子依然慵懒地蜷在藤椅上。耳畔也似乎传来那个低沉男声的轻吟浅唱:“雕刻完这段时光,他就要去远方……”
九年了,自从跟陈子箫分手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开启我青春时光所有欢乐与伤痛的地方。而今天,我又带着迷惘与伤感回到了这里。
我学着蓝叶的样子蜷在那张藤椅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蓝叶,我终于找到应该对你的死负责的人了。不是陈子箫,也不是田丹……而是……一直守护我,不让我流眼泪的云风轻……蓝叶,我该怎么办?”
我觉得很累很累,躺在藤椅上意识渐渐模糊。我的脑海中陆续浮现了很多模糊的画面:蓝叶跳楼后地上的一滩红色和蓝色、陈子箫第一次吻我时仰望着的漫天繁星、云风轻手中瞬间融化的那朵晶莹的雪花……
忽然,藤椅轻微的晃动和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惊醒。我惊愕地站起身,发现书架上的几张光碟掉在了地面上。
我意识到刚刚应该是轻微的地震。我弯下腰拾起地上的光碟,把它们又放回到书架上。
忽然,我的手触碰到了一个东西。我将它从书架的角落里拿了下来,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轻轻翻开,泛黄的纸页散发着带着霉味的纸香。
是蓝叶的日记吗?我猜想。
可马上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第一页上写了满满一页的“蓝叶对不起”。从潦草的字迹和几处干涸的氤氲可以判断写字的人当时非常激动,还掉了几滴眼泪。
我闭上眼睛,心疼得揪成一团。那字迹我认得,是云风轻……
我想他一定是来这里打扫的时候写的。我因为不愿触碰曾经的伤痛,拜托他来替我打扫这里。可我现在才知道,他每次踏进这扇门时都是怀着极度的愧疚。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写“蓝叶对不起”时的那种绝望和无助。
云风轻,他在我面前一直像一座山一样,时时刻刻给我支撑与依靠。他用疼爱温暖了我冰冷的心,治愈了我青春的伤痛。
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么多年他心里深藏的苦。他一直在懊悔,一直在自责,却没有一个人来给他抚慰。他只能在空无一人的雕刻时光默默书写着他的忏悔……
我继续翻着那本笔记本。后面,云风轻写了很多关于我的事。他像是给蓝叶汇报我的近况,又像是在记日记。
“蓝叶,艾希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很紧张,我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幸福。她最近表面上很开心,但我感觉她心里还是难过的。以前做她的哥哥,她还会在我面前哭一哭,发泄一下。可自从我变成她的男朋友后,她就开始在我面前强颜欢笑了。我甚至有些后悔,也许以哥哥的身份守护她,才更合适吧……”
“蓝叶,艾希这个小孩儿太让人心疼了。那段经历留给她的伤痛太深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不能看见血、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讲话、甚至不能……我很想治愈她所有的恐惧,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蓝叶,我和艾希结婚了。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守护她了。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幸福……”
“蓝叶,你知道吗?我家小孩儿好厉害,她获得了一个国际级的大奖。虽然她根本就没太在乎那个奖,但我高兴的是她变得很自信。她逐渐从那个伤痛里走出来了。她真的很坚强,我好高兴……”
合上笔记本的时候,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本以为因那个旧时光掩藏的秘密而受伤的人,是蓝叶,是我,是陈子箫。可现在我才知道,云风轻又何尝不是受害者?虽然一切的伤痛是因他而起。但他是无心的。年少时的他又怎么会知道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会引发后面这一连串的灾难。而当他知道真相之后,就一直活在内疚之中。
面对这场灾难,蓝叶选择了放弃生命,陈子箫选择了自甘堕落,而云风轻选择的却是用一生的关爱帮我走出伤痛的阴影。我在他的爱中变得自信、坚强、乐观、阳光……他让我找回了原来的我,更找到了理想中那个的我。
面对这样的一份无私的爱,我还有什么理由去计较那到底是出自愧疚还是真心?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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