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料时比火候,晚上就在纸坊里听老人讲怀素练字的故事,哪像现在,年轻人都去城里买打印纸了,坳里静得能听见纸浆滴进池里的声响。”
纸坊旁的蒸料灶还冒着袅袅青烟,大铁锅里的嫩竹与杉树皮在石灰水中翻滚,散发出淡淡的草木腥气,墙角的滤水池里,清水正缓缓渗过细布,滤去纸浆里的杂质。
“这嫩竹要先用石灰水蒸三日,”
竺老爹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带着草木香扑面而来,“碱性能去掉竹油,让纤维更易分离,机器化浆的料看着白,却没这股子自然的温润。
去年有人想把蒸料灶拆了用化学脱胶,被老人们拦下来了,说这是坳里的根,不能刨。”
正说着,山下来了几个背着相机的人,拿着检测仪在竹纸上测试,嘴里念叨着“白度指数”“撕裂强度”。
“是来收纸的书商,”竺墨的脸色沉了沉,“他们说手工竹纸杂质多,要我们用漂白剂增白,还说要往纸浆里加化学胶,说这样更符合‘工业标准’。
我们说这纸要靠日光漂白、草木增胶,才能留住山的气息,他们还笑我们‘守着竹山沟饿肚子’。”
傍晚时分,夕阳为竹溪镀上一层金红,竺老爹突然起身:“该起纸了。”
众人跟着他走进“祖坊”,只见他轻轻提起浸在纸浆池里的竹帘,手腕微微一抖,多余的纸浆滴落回池,帘上便凝结出一张均匀的湿纸。
“这起纸要‘轻如提蝶,稳如托玉’,”竺老爹解释,
“力道重了纸会破,偏了纸边不整,老辈人说,纸是有脾气的,你对它恭敬,它就服帖;你急躁,它就捣乱,就像做人,要懂轻重、知缓急。”
小托姆突然发现,某些竹纸的边角盖着小小的朱印,有的刻着竹节,有的刻着溪流。“这些是标记吗?”
“是‘纸印’,”竺老爹拿起一张盖着竹节印的纸,“老辈人传下来的,每个纸坊都有自己的印,既显身份,也表诚意。
你看这个‘竺’字印,”他指着一张新纸,“是我太爷爷刻的,说每一张纸都要对得起这方印,不能砸了招牌,都是一辈辈人烙在纸上的信誉。”
夜里,纸坊的油灯亮着,竺老爹在灯下检查白天造的纸,手指抚过纸面,感受着纤维的密度与均匀度。
“以前造纸讲究‘七十二道工序,道道不含糊’,”
他拿起一张纸对着灯光照,“你看这纤维的分布,像山里的竹林一样疏密有致,机器造的纸看着匀,却像栽满了人工林,没有野趣。”
竺墨在一旁研磨松烟墨,说要明天就去山外的书画院,求他们多用手工竹纸,保住这门手艺。
接下来的几日,坳里的老人们都行动起来,有的整理“竹纸经”做档案,有的在纸坊前演示造纸,竺老爹则带着竺墨教孩子们捶料、
荡帘,说就算机制纸再多,这手工竹纸的手艺也不能丢,留着给后人看看老祖宗是怎么用竹子造出“纸上山河”的。
当古籍修复专家赶来考察时,整个竹纸坳都沸腾了。
他们看着“竹纸经”上的记载,用毛笔在新造的竹纸上试写,连连赞叹:
“这是传统竹纸工艺的活化石啊,比任何机器纸都适合笔墨!”
离开竹纸坳时,竺老爹送给他们每人一卷竹纸,纸卷上盖着小小的“竺”字朱印,纸质绵柔,带着淡淡的竹香。
“这纸要配狼毫笔、松烟墨,”他把纸卷包好,指尖还沾着竹纤维的细屑,
“写字要中锋行笔,画画要墨分五色,才能显出纸的好。竹子可以砍,可老祖宗的法子不能忘,那是用山的灵气酿出的文脉。”
走在下山的路上,身后的竹纸坳渐渐隐入竹林,木槌捶打竹料的“咚咚”声仿佛还在山谷间回响。
小托姆捧着纸卷,突然问:“下一站去哪?”
艾琳娜望着西方的山地,那里隐约有座木雕坊的轮廓。“听说那边有个‘木雕峪’,
峪里的匠人用黄杨木雕刻摆件,刀法细腻,木纹里藏着山水的灵秀,只是现在,机器雕刻多了,手工木雕少了,刻刀都快锈了……”
竹纸的清苦还在鼻尖萦绕,艾琳娜知道,无论是轻薄的竹纸,还是泛黄的竹纸经,那些藏在纤维里的智慧,从不是对草木的掠夺,而是与自然的相融
——只要有人愿意守护这片坳谷,愿意传承竹纸的匠心,愿意把祖辈的生存哲学融入每一张纸、
每一道工序,就总能在素白的纸面下,藏住山的呼吸,也让那份流淌在纸纹里的文脉,永远滋养着每个与笔墨相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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