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却骤然密集,噼啪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问。
叶雨馨退回阴影,拨通李浩杰加密频道:“立刻调取王秀兰殡葬缴费单原始扫描件——要带时间戳水印的ocR版。另外,把苏凌月私人助理三年前签署的租房合同电子档,连同她近三年所有公开签名影像,全部打包,做三级抗干扰笔迹比对。”
她顿了顿,声音沉如浸水的铁:“我要的不是相似度。我要知道——哪一笔,最先开始模仿‘王秀兰’。”
三分钟后,李浩杰回复:“比对完成。首笔模仿,出现在2021年10月12日。当日,王秀兰尚在市一院IcU抢救,病历显示……她已丧失书写能力。”
叶雨馨垂眸,看着自己摊开的左手。
掌心纹路清晰,却有一道极细的旧疤,横贯生命线——那是七年前,在铜匣制度尚未命名之前,她亲手烧毁第一份伪证时,被火燎伤的。
原来早在那时,就有人在等她点燃那把火。
她忽然想起沈曼如今早别在胸前的银杏叶胸针。
背面,是否也有一道同样的、无人注意的刻痕?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未知号码,无归属地,来电时长:4秒。
未接通。
只有一条语音留言自动下载,标题栏空白,文件名是一串乱码。
叶雨馨没点开。
她将手机翻转,屏幕朝下,压在蜡板上那七枚尚未干透的凸点指纹中央。
烛火猛地一跳,映得她瞳孔深处,有光如刃,无声出鞘。
老妇人是在晨雾最浓的时候接到那通电话的。
听筒里没有问候,只有一声极细、极颤的抽泣,像被掐住喉咙的幼猫。
接着是孩子断续的哭喊:“妈妈……别丢我……妈妈——”声音忽远忽近,夹着电流杂音,却偏偏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直扎进她耳道深处。
她猛地攥紧拐杖,指节泛白,喉头剧烈起伏,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三十年了——自打儿子五岁那年在菜市场被人牵走,再没听过他开口说话。
可这哭声太熟,熟得让她膝盖一软,险些跪倒。
不是因为信了,而是因为太怕——怕万一真是他,怕自己一个迟疑,就真把他推回那个黑不见底的地方。
电话挂断前,男人的声音才响起,平缓、冰冷,像手术刀刮过冰面:“今天上午十点,南岭村老邮局后巷。钥匙留下,人活着。若报警,或告诉叶小姐……你儿子下周就会进市三院电疗科。病历已备好,诊断书上写着‘严重幻听型精神分裂’。”
她没回话,只是缓缓放下听筒,枯瘦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整夜未眠。
她坐在灶台边,就着一盏小油灯,把铜匣钥匙从布包里取出,一遍遍摩挲齿痕。
火光摇曳,映着她沟壑纵横的脸,也映着钥匙背面那枚几乎磨平的“卍”字刻痕——和蜡板上那个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昨夜叶雨馨站在礼堂中央时说的那句:“若交出钥匙,即视为自愿退出共治。”
可她不能不交。
不是为活命,是为那声“妈妈”。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
没换衣,仍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粗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
她从炕席底下撬开一块松动的砖,取出一枚生锈铁片——边缘钝拙,形如脚镣,内圈还残留着几道浅浅凹痕,像是幼童脚踝反复磨蹭留下的印记。
她用麻绳将铁片牢牢系在钥匙串尾端,铁锈蹭在黄铜上,留下一道暗红印子,像干涸的血。
九点四十七分,她拄着拐杖,出现在南岭村老邮局后巷。
青石板路湿滑,雾气沉得化不开。
她站在那扇掉漆的铁皮门旁,没看表,只盯着自己影子在墙上缓慢拉长。
十点整,一辆无牌黑色摩托从巷口掠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
她没回头,只将钥匙串轻轻放在门缝下沿,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更慢,仿佛每一步都在把某种东西,亲手埋进土里。
阿福就在三百米外的老槐树后。
他没跟,也没拦。
只在她推门进屋后,悄然绕至院墙西侧,指尖一按腕表侧键,三枚微型声波感应器无声弹射而出,吸附在土坯墙根、窗框内侧与灶台烟道出口——它们不录人声,只捕捉特定频段的定向声波震荡,误差不超过0.03秒。
入夜,风停,雾凝成霜。
凌晨一点零八分,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似金属搭扣咬合。
阿福屏息,瞳孔缩成一线——热成像视野中,一道幽影正贴着墙根潜行而至,黑衣裹身,步幅精准如尺量,右手垂落处,隐约反着冷光:定向声波发射器已激活。
老妇人屋里灯没亮。
她蜷在炕角,怀里抱着一只褪色布老虎,闭着眼,却睁着一条细缝。
下一秒,哭声炸开——不是电话里那段录音,而是更尖、更碎、更真实的模拟音效,混着心跳频率调制,直刺耳蜗深层神经。
她浑身剧震,手指死死抠进布老虎肚皮,指甲缝里渗出血丝,却始终没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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