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不可方物,总是令人神魂颠倒,当美到了极致,美到了人不可拒绝的彼端,就仿佛一切是自然而然般地应该这样,陆离觉察不到自己的心,已经全然被那种美给吸引,只想去到她的身边,去看那美丽的容颜,想用手去抚触那缎子般一泄而下的乌黑长发,一直垂到了婀娜纤细身体紧收曲线的腰下,更别说那笔直微微抬起脚尖的双腿,光滑的膝盖从裙边的叉开处泄露出来,一笑一颦,在鹅蛋般的脸上别出风采,一挥手一摇身,便令月色也醉倒在这深夜之中。
陆离一直走到了近前,呼吸也紧紧屏住起来,瞳孔深处,光点浮过,倒映着那美丽的容颜。
那女子柔美到极致,全无一点伤害之意,笑容温暖人心,举手投足间又让人自然御下戒备。
那女子轻轻一笑,抬起雪白掌心中的一只荷花,在脸上轻轻遮了一下,倒不似是害羞,反而是藏起自己笑话陆离这般痴呆,像是没见过她这样的美人的失态,陆离也意识到唐突,立刻移开目光。
那女子移过脸畔的荷花,向陆离指了一指,青葱般的手脂,粉嫩新鲜的荷花,在那眼神召唤之下,陆离的眼睛也随之放大,嘴巴干涸地张了张,那女子又是一笑,伸回的手指向了水下,那团光亮之处,轻声道:“终究是个小孩子罢了,但这机缘所在,便是送你罢了。”
陆离脸上一红,觉得一种羞耻之心漫上心头。只听得小孩二字,后面什么机缘所在,却没听清。
但耳畔听来,那声音犹如天空之中飘飘渺渺洒下来的轻纱笼烟似的轻淡月光,像是洒进了心里,沿着心一直往下而去,不可捕捉,只觉环绕,如春风在手背上一般。
陆离张口想问什么机缘。
那女子手中荷花指完水中,便轻身一跃,金纱玉衣,带着一阵香风拂过了陆离脸畔,伴随着飞溅而起的水滴,将陆离从恍神中惊醒,眼底深处,还留着那女子翻身潜入水中愈发显得光滑水润的小腿肌肤。
那女子潜入水中,便如游鱼般上下起伏着身体,向水底游去。
陆离只看得那美丽不可方物,内心震惊不已,只当那女子在水中掉过头来,在水中浮住,伸出雪白手掌,将衔在嘴巴里的一枝荷花拿过,又向陆离指了指。
陆离霎时醒悟,那便是叫他叫去。
正迟疑是否要下去,那女子不知何时竟又潜回到水面,伸出一只手将陆离拽下了水中,如玉般冰凉细腻的手臂,将陆离的脖胫揽住,然后往下沉去。
陆离拼命呼吸着,眼前的女子容颜在这光之水珠遍布的水潭之下,更是惊艳夺目,红唇星目,玉骨雪肌,只见她微微凝神,这肃目表情,让陆离一时也屏住呼吸安静下来,那女子才又露出一点笑意,伸手在陆离嘴巴上一指,仿佛清风拂来,心胸陡然开阔,那女子又指了指自己,只见她轻启红唇,在水中呼吸,陆离明白过来,这便也呼吸一下,竟然如在水上陆地之间一般如常。
那女子便立刻松开了陆离,转身向水深之处游去。
陆离这次便明白得很了,也浮动水,推开自己,将自己也向下送去,紧紧跟着那向水中光之所在而去。
光亮之中,不时有一些荷花伸入水中,向那女子靠近,陆离一时惊呼,但那女子只是往下游去,待那荷花到了身前,便伸出雪白手掌,顺手推开,那些荷花便向后退去。
越往后,那些荷花便越多。
就像那些伸出水潭,伸长了杆茎,张开荷花头,将石臂人紧紧咬住的吞妖恶莲一样。
陆离只得紧紧跟上,怕那些荷花头也缠住自己。
到了水深之处,荷花缠住了去路,密密麻麻地绞缠在一处,像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根竿茎杆彼此穿过,像编麻袋那样,编成一片。
那美丽女子骤然停住,陆离急忙也停住,在这一停之下,余光又看到上方,但见那女子在前,便觉安全,便又大心往上看了一眼。
此时已不知身在水中何处,只见一轮月亮,在水光晃动之下,不时地扭曲,无数的光之水点悬在头顶,就像是在星辰云海之中一般。
陆离想起曾经和曾勋一起听过孙悟空孙大圣潜入水中推水而去,到那龙宫之中取得如意金箍捧的故事,在茶官里一坐,也不喝茶,趁人多的时候,混进去听那说书人讲,单就潜水到那龙宫,就能讲一个晚上,讲得听众都像是泡在那水中,去那海底捞月,讲得那茶官都似在水下,出来时抬头看到月亮,曾勋还说,你觉得我们像不像就在海底深处,如果能像孙大圣那样上天入地,那该多好啊。羡慕的神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可惜啊,现在,那样亲密形影不离的朋友,也终于在随着长大而天各一方,他去赴考,而自己则要在他原本想象的世界中搏上性命,还不知道能否回去。希望他也顺利一些吧。
陆离倒没觉得这样的处境怎样的不好了,反而因这美丽的奇谲的身处只有想象之中的经历,而想,这人生啊,如果只是在那云曲城之中,或许安安稳稳一生,可能比起现在,还是少点什么吧。
这念头不过疏忽而过,那些缠绕的茎杆荷花挡住去路之后,从身后四面八方,那些荷花头便如穿针引线般一齐而来,悄无声息,阴险至极,宛如暮色四合,四面楚兵,包围而至。
一时之间,陆离便向下游去,尽量靠近了那美丽女子。
只见那女子冷哼一声,道:“是时候作个了结了。”
那女子双手结印,在身前如莲花般翻转,闭目凝神,默念着什么咒语。
陆离只觉得那咒语如听佛音一般,自带一种威严,让人不由神情肃然,然后,这深水之中,那些光之水珠便如沸腾了一般,在这水底深处翻滚起来,加速着向上而去,在这片水域之中,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无声无息地笼进了片水中,像黑袍无脸客所至之处,带着冰寒水雾,晨霜寒珠,不过这些力量却有一种正大的感觉。
刹那之间,光奔涌而来,陆离只觉眼前大片大片的光亮,似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从心底流出,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流在这水中,然后随着那向上涌去的光之水珠,一并向上流成一行,一串,向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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