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它们跑起来。”楚墨走到巨大的电子地图前,手指在西北那片荒凉的褐黄色区域划了一道线,“雷诺,让长河动起来。告诉他,我不看过程,我只看有多少车能在地图上亮起来。”
西北的风带着一股子生羊皮和劣质柴油混合的腥味。
孙长河把手里的两用扳手往满是油污的工装裤上蹭了蹭,冲着车底喊了一嗓子:“老刘,你这电瓶夹子锈蚀太厉害,打火是不是老得喘两口?”
车底下钻出一个满脸胡茬的卡车司机,递过一支皱巴巴的红塔山:“可不是嘛,孙师傅,这趟跑完我就想换车了,这破烂玩意儿最近老是断电。”
“换个屁,换个夹头的事儿。”孙长河叼着没点燃的烟,熟练地拧松了负极螺栓。
没人注意他的大拇指指甲盖里藏着个米粒大小的芯片,顺着那个新换上去的黄铜电瓶夹具内侧一抹,芯片就严丝合缝地卡进了预留的凹槽里。
这还不够。
孙长河借着检查油路的功夫,把那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黑色塑料油箱盖拧了下来,换了个一模一样新的上去:“旧的胶圈老化了,送你个新的,省得漏油。”
这个新的油箱盖里,绕了三圈头发丝细的高频天线。
只要这辆载重三十吨的半挂车跑起来,巨大的金属车身就是天然的信号放大器,而那个一直处于充放电状态的电瓶,就是永不枯竭的电源。
“谢了啊孙师傅!”老刘发动车子,轰鸣声震得修车棚顶的积灰簌簌落下。
孙长河没回头,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检测仪。
屏幕上,一个绿色的光点正缓缓向国道移动。
这是今天的第十五辆。
三天时间,这条国道上多了十五个会移动的‘耳朵’。
夜幕降临,风沙渐起。
一支没有任何标识的车队悄无声息地滑入监控区。
这帮人很专业,车上的无线电全部静默,连行车记录仪都拔了电源。
但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监视者不需要无线电。
当这支车队夹在一辆拉煤车和一辆运羊的栅栏车中间时,孙长河放在工具箱里的蜂鸣器突然急促地响了两声。
那是“轮轴协议”的被动触发机制——当周围存在强烈的信号屏蔽源时,处于协议中的车辆会因为握手失败而产生报错数据。
这串报错数据,经过前面那辆拉煤车的几次接力,仅仅延迟了三秒,就跳到了楚墨的屏幕上。
“抓到了。”楚墨看着地图上那条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红色轨迹,这轨迹不是靠信号连成的,而是靠一个个移动节点的‘报错’拼凑出来的,“这种静默级别,不是商业间谍,是正规军的侦察路数。”
“飞鱼那边已经在做了。”雷诺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份清单,“收购了四百多辆报废的新能源车,电池组换了新的,后备箱里加装了全频段中继模块。明天开始,这些‘流浪基站’会混进物流公司的车队里,在那条线上来回跑。”
楚墨点点头,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既然他们喜欢玩躲猫猫,那就把整条路都变成我们的网。”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戈壁滩公路上。
陈疤眼那辆改装过的丰田汉兰达正趴在路边,引擎盖冒着白烟。
“真他妈邪门。”陈疤眼狠狠踹了一脚轮胎,沙漠靴上全是土。
这一路太怪了。
他带来的那套军用级监听设备,耳朵里塞满了噪音。
一会儿是卡车司机互骂的脏话,一会儿是莫名其妙的电流声,偶尔夹杂着几个像是密码的音节,破译出来却是‘前面服务区肉夹馍半价’。
这帮人到底是用什么联系的?
“老大,前面有人。”副驾驶的手下把枪掖进怀里。
一辆满是泥点的皮卡车停在了路边,下来两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男人。
领头的那个大概五十来岁,瘸着一条腿,手里拎着个破旧的工具箱。
正是孙长河。
“外地牌照啊?水箱开锅了吧?”孙长河也没靠太近,就在三米外蹲下,点了根烟,“这地方早晚温差大,防冻液没加对吧?”
陈疤眼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修车老头。
一脸褶子,指甲缝里全是洗不掉的黑泥,看着就是个在这条线上混饭吃的老油条。
“多少钱能修?”陈疤眼没让手下动。
“五百,包料。”孙长河吐了口烟圈,“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就是碰上我还没收摊。”
陈疤眼扔过去五张红票子。
孙长河也不废话,甚至都没多看一眼车里坐着的人,熟练地掀开引擎盖,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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