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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人心上（第1页）

十月十五，霜降已过，尽管珠江江水愈发波涛浩瀚，但江面上却瞧不见任何一艘船只，与昔日舳舻千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放眼瞧去，素有"云南咽喉"之称的曲靖府城此刻正城门紧闭，厚重巍峨的城墙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坑洞，还有些城垛已经塌，隐隐约约还能瞧见早已干涸发黑的鲜血以及模糊粘稠的皮肤碎肉。

若非亲眼瞧见，恐怕不会有人相信，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曾由三省总理鲁钦亲自整饬坐镇的曲靖府，便是落得如此颓败的模样。

城南五里，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已是被砍伐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光秃秃的空地以及延绵数里不绝的叛军营地。

在强攻昆明无果之后，不甘心前功尽弃的滇东土司们最终选择了殊死一搏，兵临曲靖府，希望能够攻下眼前的"云南咽喉"，与盘踞在贵州千年之久的水西安氏遥相呼应。

因为浴血奋战多日，营地中的夷兵均是有些疲惫不堪，好不容易赶上今日天气不佳，族中贵人下令"休整"，更是抓紧一切时间休息，少有人在营地中胡乱走动。

不过在距离营地约莫半炷香脚程的缓坡上，王弄山土司沙源，阿迷州土司普名声以及东川土司禄威此刻正率领着各自麾下的将校驻足眺望，表情阴冷的审视着瑟瑟发抖的"孤城"。

这座原本兵力不过数千的府城，在经过三省总理鲁钦的整饬以及京营将士的驻军之后，城中兵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足足拦住了他们数万大军半个多月的时间，对军中儿郎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可恨那秦邦屏，明明是西南土司出身，却铁了心要当汉人的"官"，不仅星夜兼程率领援军赶至昆明，更在他们大军主动"退避三舍"之后，提前驻兵曲靖府，将他们牢牢锁死在这云南境内。

时至如今，他们已经是有家难回，唯有攻陷眼前的曲靖府，将素有反心却因瞻前顾后，一直不肯亲自下场的水西大长老安邦彦拖下泥潭，方才拥有一丝生机。

想到这里，缓坡上的几位土司首领便是不约而同的握紧双拳，乌青的脸颊上涌动着不加掩饰的怨恨和焦虑。

因为曲靖府久攻不下，军中已是先后爆发了多次"哗变"，甚至就连他们这几位手握重兵的土司首领都忍不住互相埋怨，险些大打出手。

"大王.."

沉默不语间，也不知是谁最先发现了远处城池的异样，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也随之在缓坡上响起。

一瞬间，十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猛然投向城头，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哗然声响起，沙源等土司首领也是眼前一黑，胸口发闷。

日月军旗！

自他们大军兵临这曲靖府以来，城中的守军们就好似"炫耀般"，无论城头上的军旗崭新与否，都会在次日更换一面新的军旗，默默宣誓着曲靖府的归属权。

实话实说，此举虽然不痛不痒，但对于军中士气萎靡的狼兵而言，却有些杀敌于无形的无助之感。

"大王，要不咱们打道回府？"

"等回到滇东之后，咱们可就占据了地形优势，官兵也不见得敢对咱们赶尽杀绝。"

兴许是被连日以来的"一无所获"磨平了之前的锐气，缓坡上竟有将校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涩声道:"咱们军中的攻城器械可是所剩无几了.."

尽管他们各家土司都提前准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但大多都消耗在昔日的昆明城外，后因慌忙撤退，舍弃了部分器械，真正被带到这曲靖府外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停滞不前。

"糊涂！"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在场的土司首领竟同时开口怒喝:"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万一曲靖府的官兵中途出击或者昆明府的官兵于半路设伏，我等该当如何？！"

剧烈的咆哮过后，人满为患的缓坡顿时落针可闻，在场的将校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不敢贸然将其宣之于口，以免激怒明显已是癫狂的土司，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军中军械短缺，远处城池中的官兵又有火炮火器傍身，他们要该如何跨越雷池呢？难道要不惜代价，用军中儿郎的性命去拼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随着曲靖府久攻不下，军中儿郎的士气可是越来越低，这些儿郎可不见得愿意白白送死啊。

呼。

一阵凛冽的冷风吹过，让缓坡上的众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安铨那边怎么说？"

"军械和后续的兵马，何时能够抵达此地？"

见周围将校许久无人说话，沙源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有些疲惫的询问道。

平日里都说京营将士乃是天子"亲军"，战斗力彪悍异常，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

这些远道而来的京营将士们不仅战斗素养过人，就连那火器火炮也比鲁钦麾下的精锐要精良许多；反观他们夷人大军器械紧缺，必须要从后方老寨重新调配。

"回禀大王，二公子已然亲自返回澄江府掠阵，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闻声，一名隶属于王弄山沙氏的将校便躬身回应道。

听得此话，沙源以及身旁的普名声，禄威等人均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起初的时候，自己留乌撒府土官安铨留守澄江府，只是觉得其麾下兵马死伤大半，再难有利用价值，索性便令其垫后，防止大军主力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前几日，当自己意识到曲靖府短时间内难以攻克之后，便将次子沙定洲派回澄江"掠阵"，用以搜罗军械物资，防止那安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延误战机。

另外，沙定洲还能趁机在老寨继续征召狼兵，补充兵员，就是不知晓要务在身的沙定洲，何时才能返回？

面面相觑之下，神色凝重的几位土司便默默转身，将目光投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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