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受了惊,飞快扬蹄,卷起滚滚尘沙。
尘土飞扬,沙粒顺势飞入兰清荷的眼睛,她双眼生涩,朝那一点明黄色疾厉吼道:“不要——”
乍一开口,便是泪流满面。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如同决了堤的河水,汹涌不止。她虽爱哭,却从未哭得这般厉害。这哭声撕心裂肺,竟哭得她整张脸、整个脖子通红。车前的马车夫已断了气,受了那一剑,马儿吃痛地疾驰着。兰清荷惊慌失措地回首,只见龙袍之人身侧涌上无数的黑衣之人,他义
无反顾地挥剑,如同完成一场浩大而壮美的献祭。
无数人,涌向他。
挥剑,指向他。
她朝马儿嘶吼着,声音绝望。
“停下!快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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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啊!!!”
他是一国之君,是大魏的帝王,怎可如此以身犯险啊!
若非要有人以自身作为掩护,那也应当是她掩护圣上撤离。若一定要有人死,那也应当是她死。
她的命轻如草芥。
可烈马分明听不懂她的话,一个劲儿地飞奔着,车速飞快,终于将她甩了出去。兰清荷下意识地抱住头,却翻滚到一片松软的土地上。她身子轻盈,狼狈地翻滚了几圈,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耳边仍是小皇帝温柔地话。
快跑,跑出京城。
朕放你走。
……
【十九】
兰清荷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只知道,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她又处于一个冗长的梦魇中。梦的伊始是御花园的相遇,少年皇帝醉了酒,对她一见倾心。
强取豪夺,宫门深深。
她坐在宫墙里,望着宫门外高高的、蓝蓝的天,满眼、满心皆是怨恨。
她恨皇帝。
恨这个夺走了自己一切,却又试图来补偿自己的男人。
破例封她为妃、给她宠冠六宫的赏赐、不厌其烦地哄她开心……
兰清荷坐在铜镜前,黄铜镜倒映出她身后密不透风的宫墙,以及她那张年轻的、却满挂着怨毒的脸。
无论他怎么补偿自己,她都恨皇帝。
除非他死。
……
而现在,他真的死了。
为了保护她,对方活生生地死在了自己面前。
在梦里,她无数次想要挣脱,想要从中惊醒。
可这个梦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她无助地看着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死在自己面前。
“先前种种,是朕对不住你。若朕不慎身陨,依着大魏宫规,膝下无子嗣的妃嫔理应殉葬。你莫要往皇宫跑,最好隐姓埋名,找个……你喜欢的男子共度余生。”
“以后种种,希望你平安喜乐,潇洒快活。”
起初,她还会去拦。
阻拦他跳下去,阻拦他扯下那一道明黄色的龙袍,甚至阻拦他用剑去抽马背。
但都无济于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遍又一遍地跳下马车,他带起滚滚黄沙,沙粒扑在那龙袍之上,无数人,无数道箭矢,涌向他……
她阻拦不住。
她根本拦不住啊!!
到后面,既知无效,兰清荷索性便不拦了。
只是在对方每次跳车之前,因为心生愧疚,她总会对皇帝好一些。
起初,是在他跳车前一刻,拉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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