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天过去了宋福臣杳无音信,秋香依然期盼着,耐心等待着。乡亲们明知道宋福臣死了,却也不愿一语道破,见到秋香都心照不宣的说着假话,这个说老天不绝好人,放心吧福臣一定能回来;那个说福臣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没事……
起初秋香听到这些话心里也能获得一点安慰,时间长了再听这些话她感到刺耳,触景生情又会生出很多悲哀。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愿意串门,出了门见到熟人也尽量绕开。
宋福臣是因公殉职的,公社一位姓井的副主任带队来李家慰问,来一点能解决实际困难的粮油。井主任很同情年纪轻轻就再次守寡的秋香,拍着她的肩膀一再嘱咐要她保重身体,把秋香感动得热泪盈眶。
井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老宋是为乡亲们死的,死的光荣,不能寒了他的心,他的家人不会没人管的……”
秋香眼含热泪:“感谢党。感谢井主任,谢谢公社领导……”
几天后井主任再次出现在李家,秋香不再被感动了……
井主任是傍晚来李家的,怀里揣着一瓶白酒,手里拎着两瓶水果罐头和一块熟猪头肉。
秋香看到井主任满脸微笑的进屋,愣住了:“你,你这是……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井主任进屋脱鞋上炕,一副老熟人的样子:“饿坏了,上前村开了个会,正好路过靠山屯就想着过来看看你和孩子们……”
秋香犹豫了,感觉来者不善:“家里也没啥吃的……”她想找个理由打发走这位惹不起的上级领导。
井主任指指带来的东西:“不用麻烦,我带来现成的,你动手帮着切切就行。”
秋香万般不愿意地切好猪头肉,温热那瓶白酒,放上炕桌,倒满一杯酒递给井主任:“井主任你慢慢喝吧,我上前院有点事,你要还需要什么就喊孩子帮你拿……”秋香想躲开这位居心叵测的人。
井主任一把拉住她:“哎,我还有话对你说,很重要的事,你先坐下。”
秋香不知他是不是真有事要说,碍于面子又不好硬走,无可奈何地坐下:“井主任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
“哈哈,别急,别急嘛,好饭不怕晚。来,你也喝一杯……”
“不,我不会喝酒,我从来不喝酒。”秋香推开井主任送上的酒杯。
“哎,常言道,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耍钱,不喝坐一会儿总行了吧。”井主任不急不躁,“你陪我坐一会儿唠唠嗑。”
“好,好,我坐一会儿行,你什么有话快说吧。”
“看不出你还是个急性子,哈……”井主任卖上了关子,“有个好事……”喝一口酒,“公社领导班子开会研究了你家的事……”他又喝一口酒吃一口菜,“老宋的事报到了县里,原想为他争个烈士名额,可县里说他不够格没批……”
秋香长出了口气,心里生出莫明的失落感,她在想假若宋福臣成为烈士,他们可能会得到一些好的照顾……井主任再说什么她不听了,把目光移到窗外看孩子们在院里玩耍。
井主任自斟自饮,几杯下肚话更多了,听得秋香直皱眉头。一会儿井主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移到秋香身边,拉着秋香的手不松开,秋香抽了几下没抽出来,也就任他握了。
井主任拍拍秋香的手:“这女人哪没男人爱就像秋风中的花草,几天就完!我是真心疼你啊,年纪轻轻就守寡,这苦日子啥时是个头?女人没有男人那还叫日子?那日子没法过。”
秋香往出抽手还是没抽动,她不想给自已招来没必要的麻烦,忍着气:“井主任,我真有事要出去,你自已慢慢喝吧。”
“啧,别急,我还有话没说呢……”井主任又开始滔滔不绝,“在这片地盘说大了,天老大我老二,老主任算个啥,两天半他就退了,这里的一亩三分地他得姓井,我说一就没人敢说二,以后家里缺啥少啥你吱声,我一句话的事……”另一只手环住秋香脖子,大手顺势伸进秋香怀里。
秋香猛一惊,奋力甩开他的手,挥手打了他一耳光,跳到地下指着他愤愤地道:“瞎了你的狗眼!你要是黄鼠狼子没安好心,你给我滚出去!少在我面前显摆!告诉你,这些人宁可饿死也不会做苟且偷生的事!你出去!”
井主任脸由红变白又变黄,他怕传出去丢人丢了乌纱帽,连忙向秋香道歉,说自己喝多了,然后灰溜溜走了。
这事过后井主任没有报复秋香,在一次公社大会上井主任对靠山屯的村领导讲:“宋福臣是全公社学习的榜样,榜样的家人是该受到照顾的,不能让牺牲的同志寒了心……”
这年春节李家得到公社和村里两份优抚品,秋香从别人嘴里知道了井主任特殊关照,从心里感激他,总想找个机会向井主任道声感谢,可井主任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在靠山屯出现过。
有看出点门道的村民劝秋香:“井主任一手遮天,跟他相好那真是吃穿都不犯愁……”
秋香微微一笑道:“人家那么大的官哪能看上咱这笨手笨脚的老娘们!再说咱天生就是出苦大力的命,还是吃点苦心里踏实……”
宋福臣死了,他的三个儿女成了孤儿,公社民政来人想把宋福臣的孩子安排进孤儿院,三个孩子抱着秋香的大腿不松开,那场面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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