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人心里早就积了不满,只是先前没人敢挑头,如今有云游这边的人一牵头,那些怨气自然就像野草般疯长起来。朗科轻轻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残茶一饮而尽——古渠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被这么多头领倒戈相向,说到底,还是被那些不知收敛的族人拖了后腿啊。
帐内的声讨声稍稍停歇之际,左侧一位与古渠帅同乡的头领猛地站起身,双手按在桌案上,沉声道:“各位弟兄,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目光扫过那些控诉的头领,语气带着几分不平:“古大哥这些年为了咱们狼军,哪一天不是天不亮就起,深夜才歇?营里的粮草调度、防务安排、弟兄们的饷银军械,桩桩件件都要他亲自过问,一天下来累得直不起腰,哪还有精力时时刻刻盯着族里那些人?”
他顿了顿,看向主位上的古渠帅,语气恳切了些:“族里人犯了错,该罚该办,那是他们自己混账,但把这些账全算到古大哥头上,说他纵容包庇,这就太不公平了!他对弟兄们怎么样,这些年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谁心里没数?就因为这点事,就要把他从大首领的位置上拉下来,良心何在?”
那角落里的男子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忽然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像一根冰锥刺破了帐内的嘈杂。他缓缓站起身,身形清瘦,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过方才为古渠帅辩解的头领:“这话可就错了。”
“连自家人都约束不住,任由他们在军营里作威作福、草菅人命,这本身就是能力不足的铁证。”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带着锋芒,“咱们狼军要的是能定规矩、镇得住场子的首领,不是连自家门户都看不住的软脚虾。古家族人敢这么嚣张,根子就在他这儿——要么是管不了,要么是不想管,无论哪一样,都不配坐在大首领的位置上。”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帐内众人,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咱们跟着首领出生入死,图的是能堂堂正正活着,能让身后的人安稳。可如今呢?因为他管不住族人,弟兄们可能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家眷可能遭人欺辱,这样的日子谁能忍?”
“既然他能力不济,镇不住这局面,不如痛痛快快把位置让出来,给有本事、能护着弟兄们的人来坐。”他最后瞥了古渠帅一眼,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可不想哪天醒过来,发现自己或是身边的弟兄,不明不白就成了他那些蛮横族人的刀下鬼。”
云游端坐在那里,双眼微微眯起,如同蛰伏的猎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帐内的每一处动静。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均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此刻的局面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发展,所有的锋芒都直指古渠帅,对方已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他心里清楚,现在轮不到自己开口,过早发声反而会显得刻意,倒不如沉住气,等古渠帅先亮出底牌——无论对方是辩解、发怒,还是妥协,都将成为他下一步行动的参照。
主位上的古渠帅早已没了先前的镇定,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要撑破皮肤。帐内那些控诉如同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让他既愤怒又难堪。他不是没想过族人或许有些骄纵,却没料到竟荒唐到如此地步,桩桩件件都触目惊心。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这些事被一股脑儿摆出来,仿佛他的古家族人里竟没一个好人,全是祸乱军营的败类。这哪里是在指责族人,分明是在动摇他的根基——连自家族人都约束不住,又如何能让麾下这些头领信服?长此以往,军心涣散是迟早的事,他这个大首领的位置,怕是真要坐不稳了。
古渠帅胸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心里清楚,真要闹到撕破脸的地步,自己麾下的士兵占了全军大半,大可以带着人转身离开,另起炉灶。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强烈的不甘压了下去——这狼军是他一刀一枪、耗费了近十年心血才攒起来的势力,从最初几十人的小股队伍,到如今能与明军分庭抗礼的规模,每一步都浸透着他的汗水与心血。就这么因为内部争执散了伙?他舍不得,更不甘心。
那些头领倒也罢了,反正各有各的盘算,离了谁地球都转。可他们手底下的士兵不一样,那是他多年来一点点招募、训练出来的战力,是狼军的根基。尤其是那些跟着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更是他最倚重的臂膀,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而最让他如芒在背的,是帐外那虎视眈眈的明军。这些日子探子传回的消息,明军正在边境集结兵力,粮草军械源源不断地运送,摆明了是要对狼军动手。这种时候,狼军最需要的是拧成一股绳,才有底气跟明军抗衡。可要是现在内部分裂,兵力至少要缩水一半,剩下的人军心涣散,别说对抗明军,能不能守住现有的地盘都难说。到时候别说大首领的位置,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想到这儿,古渠帅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死死盯着帐内那些或明或暗支持云游的头领,心头又恨又急。
就在这时,先前第一个站出来替云游发声的小头领,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古渠帅,话语猛地一顿,打破了帐内的沉寂:“古渠帅,事到如今,不知你有什么话可说?”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帐内原本或交头接耳、或面露愤懑的众人,此刻全都齐齐收了声,连呼吸都仿佛变得轻缓了些。数十道目光,或带着审视,或藏着质疑,或透着期盼,如同聚光灯一般,齐刷刷地落在古渠帅的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表态。
古渠帅感受到这四面八方涌来的视线,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镇定。他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酒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折射出帐内火把跳动的光。他故作随意地晃了晃杯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片刻后,才在众人焦灼的等待中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沙哑,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前的事情,确实是我古渠帅做得不地道,寒了兄弟们的心。”说着,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对着帐内众人深深一揖,“在此,我给众兄弟赔个不是了。”
停顿了一下,他抬眼扫过众人,眼神中带着几分诚恳:“之后,我会亲自带人,将族中涉案之人全部清剿。不管是谁,哪怕是我的至亲,只要犯了错,一律按照咱们定下的律法处置,绝无半分徇私。”
帐内众人脸上神色微动,却依旧没有出声。古渠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说到底,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我古渠帅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完美无缺。这次的事,是我失察,我认。但我恳请众兄弟,能再给古某一个机会。”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恳切,“我向大家保证,从今往后,必定严于律己,约束族人,绝不再犯类似的过错。我相信,只要咱们兄弟同心,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让出大首领的位置?这念头刚在古渠帅脑中闪过,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绝无可能!他太清楚这群人的嘴脸了,此刻口口声声喊着“兄弟”,可一旦自己显露出半分颓势,落了下风,他们定会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自己的头颅,当作献给朱高煦的投名状,以求自保或攀附。这世道,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谊,不过是利益交织下的暂时苟合罢了。
既然不能退让权位,那便只能……牺牲些什么了。古渠帅的目光在帐内扫过,最终落在某个角落,眼底掠过一丝冷硬。看来,只能委屈一下自己的族人了。用他们的血,来平息这场风波,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帐下,朗科听到古渠帅那番“清剿族人、按律处置”的话,只觉得浑身一颤,像是被冰水浇透。他猛地抬头,深深看了古渠帅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古隆竟然狠到这个地步,为了收买人心,竟然打算对同族痛下杀手,而且听那口气,竟是要将涉案的族人斩尽杀绝!这份心狠手辣,让他这位同宗都不禁脊背发凉。
众人还在为古渠帅那番又软又硬的话发愣,帐内的空气正处在微妙的僵持中,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大家总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将我古隆一概否定。我如今能坐在这里,是真心拿各位当兄弟看待,可若是真把我逼到了绝路,那也休怪我古某不顾情面了!”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像一把淬了冷意的刀,瞬间划破了方才那点缓和的气氛。
云游本就憋着一股气,此刻听他如此嚣张,更是按捺不住,猛地就要拍案而起发作。
可就在他身形微动的刹那,一旁的朗科早已察觉到古渠帅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知道此刻硬碰硬绝非上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先一步站起身,借着起身的动作,顺势伸出手,稳稳地将云游按回了座位上。随即,他脸上堆起爽朗的笑容,朗声说道:“哈哈哈哈,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可不能真动气伤了和气啊!”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给云游递了个眼色,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朗科见帐内气氛稍缓,忙趁热打铁,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爽朗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调解意味:“这样,我倒有个建议,大家听听看如何?”
他先是看向古渠帅,又扫了一眼身旁按捺着怒气的云游,朗声道:“这次古大哥确实有对不住大家的地方,那不如就拿出两成兵力来,分与众兄弟,也算是个补偿。”
说着,他又转向云游,拍了拍对方的胳膊:“云游兄弟,你也消消气,退一步海阔天空。说句公道话,之前古大哥领着咱们的时候,日子确实比从前好过,领导上还是有一套的。咱就再信他一次,给他个机会。”
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古大哥往后再犯这样的大错,那到时候就不用多说了,自觉把位置让出来,如何?”
这话听着公允,既给了古渠帅台阶,又安抚了云游的情绪,帐内不少人都微微点头,觉得这提议还算妥当。
可谁也不知道,朗科心里打的却是另一番算盘。他哪是什么真心为了调解,不过是想借着这事削弱古渠帅和云游的势力——古渠帅让出兵力,实力必然受损;云游暂且妥协,气焰也会受挫,而他自己作为调解人,既能落个顾全大局的名声,又能在两人的角力中悄然壮大自己的力量。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若是真把古渠帅逼急了,让他索性掀了桌子,鱼死网破,那自己这些日子的盘算可就全成了泡影,最后只能落得个喝西北风的下场。所以,眼下这般周旋,说到底,还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云游能清晰地感受到古渠帅身上那股即将暴走的戾气,像一头被触怒的猛兽,随时可能挣脱束缚扑上来。他心里也犯怵,真要是逼得对方不顾一切拼个你死我活,绝非明智之举。眼下朗科这些人明显是想坐收渔利,根本没打算站在自己这边,真动起手来,自己怕是讨不到半分好处,搞不好还得赔上性命。
他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案上无意识地敲着,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朗科的提议,虽说不能立刻扳倒古渠帅,却也能一点点削弱对方的力量,就像钝刀子割肉,总能慢慢耗掉他的根基。等自己借着这机会积蓄实力,招揽更多人手,到时候再掀桌子也不迟。
想通了这层关节,云游终于松了口,算是默认了朗科的说法。但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古渠帅:“那就按朗科说的办。不过,光出兵力还不够,粮食和银两也不能少。”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强调的不满:“先前听说咱们得罪了新城,我手下不少兄弟都吓破了胆,连夜跑了不少。如今人手短缺,我得拿钱粮去招兵买马,填补空缺,总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喝西北风吧?”
这话既摆了困难,又进一步提出了要求,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趁着这个机会,从根本上削弱古渠帅的实力,为自己日后的图谋铺路。
“大哥,你看……”云游抬眼望向古渠帅,语气里带着几分请示,眼神中却藏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古渠帅的脸色阴沉得像是泼了墨,嘴角紧抿,腮帮子鼓鼓的,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帐内的空气仿佛都被他这副模样冻结了,连火把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他心里清楚,若是此刻不应下来,这群人怕是真要当场反水,到时候队伍一散,自己便是孤家寡人,下场只会更惨。最终,他狠狠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算是答应了下来。
既然答应了给云游金银补偿,帐内其他头领自然也不肯甘于人后,纷纷借着由头索要好处。古渠帅骑虎难下,只能一一应承。这一夜,他像是被抽走了筋骨一般,不仅折损了兵力,更是拿出了积攒多年的家底,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第二天一早,古渠帅当着所有头领的面,下令将涉案的族人悉数拿下。刀光闪过,鲜血染红了帐外的土地,那些曾经与他血脉相连的族人,转眼间便成了他稳固权位的牺牲品。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不少人看得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再多言。随后,他又按照先前的承诺,将一箱箱金银分赏下去。这般恩威并施,才算暂时将蠢蠢欲动的军心稳定了下来。
然而,就在狼军的局面稍稍稳住之际。探马来报,大批官军已然杀到,正朝着他们的营地围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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