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公诉
第一章第七具尸体
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梧桐大道两侧的欧式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开,映照着“云顶山庄”烫金的门牌。警戒线在风雨中飘摇,将一栋气派的独栋别墅与外界隔绝。警灯无声地旋转,红蓝光芒交替切割着雨幕,也照亮了门前物业经理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他语无伦次地向最先赶到的巡警比划着:“……就在、就在后花园的泳池边……天啊,第七个了……”
陈默的黑色公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现场,溅起一片水花。他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雨水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打伞,深灰色的检察官制服外套肩头迅速洇开深色的水渍。他出示证件,弯腰钻过警戒线,动作利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员低声交谈着,看到他,声音戛然而止,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是敬畏,还是同情?或者两者兼有。
“陈检,您来了。”负责现场指挥的刑侦支队副队长张强迎上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雨水顺着他警帽的帽檐滴落,“情况……不太妙。跟前六起几乎一样,年轻女性,颈部有明显扼痕,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一点之间。现场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上面……指定您来负责这个案子。”
陈默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指定”意味着什么。这个盘踞在富豪别墅区、手段残忍却始终逍遥法外的连环杀手,已经让六位女性殒命,前几任经手的检察官要么调离,要么“因病”退出,案子成了市检察院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他这个刚提拔上来、没什么根基的新人,显然成了接下这口锅的最佳人选。
他跟着张强走向后院。巨大的露天泳池在雨水的敲打下泛起密集的涟漪,池水幽暗。尸体已经被移走,法医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气。警戒线围着泳池边一块被帆布覆盖的区域,那里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陈默的目光掠过修剪整齐的草坪、昂贵的户外家具,最后落在泳池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物业维修工装的男人正踮着脚,试图把被风吹歪的监控探头掰正。陈默的视线在那人沾满泥泞的廉价胶鞋上停留了一瞬。
回到市检察院,已是深夜。大楼里空荡荡的,只有走廊尽头他那间新分配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雨水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蜿蜒流淌,将窗外的城市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陈默脱下湿了大半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打开电脑,登录内部系统,输入权限密码,调阅“云顶山庄连环杀人案”的卷宗。
屏幕上,案件列表清晰地排列着七个案号。他点开第一个,编号“YdSZ-001”。页面加载的进度条缓慢移动,然后,毫无征兆地,屏幕中央弹出一个冰冷的白色对话框:“文件不存在或已被删除”。
陈默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试图通过备份路径查找。无效。他立刻点开第二个案卷“YdSZ-002”,同样的提示再次出现。第三个、第四个……他点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第六个案卷打开时,屏幕短暂地显示了一下尸检报告的封面图片,随即,那张图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整个文件条目瞬间从列表中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系统故障。他立刻起身,快步走向档案科。厚重的金属档案库大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值班的老王头揉着惺忪睡眼从旁边的休息室探出头:“陈检?这么晚……”
“老王,我需要调‘云顶山庄’前六起命案的原始卷宗,纸质的,现在。”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王头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陈检,真是不巧……今天下午,省院督察组那边突然通知,要调阅一批旧案卷宗做合规审查,其中就包括那几个案子……刚拉走没多久。”
“谁经手的?调阅令呢?”陈默追问。
“是……是李科长亲自打电话交代的,说事出紧急,手续后补……”老王头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
陈默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办公室。他尝试联系负责前几起案件的技术科同事,电话无人接听。他直接登录证物管理系统,查找与案件相关的物证记录——硬盘、存储卡、监控录像备份……一条条记录点开,状态栏清一色地标注着:“已销毁”或“送检中”。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绝不是巧合。有人在系统性地、有条不紊地抹去一切痕迹。就在他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时,桌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刺眼。
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完全空白的、无法显示的号码。
屏幕上只有四个冰冷的汉字:
适可而止。
第二章消失的证据
办公室的顶灯在陈默头顶投下惨白的光,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扎进他的眼底。他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金属边框硌得掌心生疼。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如同他此刻看到的司法系统——光鲜的表皮下,暗流裹挟着污浊的淤泥汹涌翻腾。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条短信截图保存,随即删除了原始信息。恐惧?有一点。但更多是冰冷的愤怒,像地底奔涌的岩浆,在理智的岩层下积蓄着爆裂的力量。抹除证据?威胁恐吓?很好,这恰恰证明他触到了某个庞然大物的痛处。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既然电子档案和纸质卷宗都被“蒸发”,那就从最基础的、那些试图被抹去的痕迹本身开始。
第一站,市局法医中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刺鼻气味。负责第七具尸体初步尸检的法医姓赵,是个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头。他见到陈默,脸上没什么意外,只是疲惫地指了指办公桌上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陈检,初步结果出来了,机械性窒息,颈部皮下出血和肌肉损伤符合扼压特征,和前六起……高度相似。”他顿了顿,拿起报告递给陈默,“但有些细节,你得看看原始记录。”
陈默接过报告,目光扫过结论部分,随即翻到后面附带的原始解剖照片和记录。赵法医凑过来,枯瘦的手指戳在照片上死者脖颈处一个细微的皮下出血点上:“这里,你看这个出血点的形态和分布,非常规整,像是指尖用力按压造成的特定形状。我印象里,前六份报告里,至少有三份提到过类似的特殊指压痕迹,甚至……可能指向同一种戒指或者指套的压痕特征。”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前六起案件的部分手写解剖笔记复印件,“电子系统里的正式报告被删了,幸好我习惯留一份手写底稿。”
陈默的心跳快了一拍,他迅速翻看那些泛黄的笔记。果然,在编号为YdSZ-003、YdSZ-005、YdSZ-006的笔记里,赵法医都用红笔圈出了类似的描述:“颈部左侧皮下出血呈不规则星芒状,疑为佩戴特殊硬质饰品(如戒指)压迫所致。”他抬起头:“这些特征点,在第七具尸体的报告里为什么没有详细描述?”
赵法医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电脑前,输入密码登录系统,调出第七具尸体的电子档案。他指着屏幕:“你看,原始录入的照片和描述都在这里,我明明上传了。但今天早上我核对时,发现系统里自动生成的报告书里,关于颈部伤痕细节的描述……被简化了。”他点开报告编辑日志,最新的一条修改记录赫然显示在两个小时前,操作者Id是一串乱码,修改内容正是删除了关于特殊指压痕迹的详细描述。“有人……黑进了系统,修改了报告。”赵法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尝试恢复原始数据,但备份……也被覆盖了。”
陈默沉默地记录下乱码Id和修改时间。戒指或指套的压痕……这或许是串联七起案件的关键物证特征,也是指向凶手身份的直接线索。但现在,它在第七份报告里被刻意抹去,前六份相关的描述也随着原始档案一同消失。他合上赵法医的手写笔记:“这份复印件,我需要带走。”
赵法医点点头,眼神复杂:“陈检,小心点。能这么干的人……手眼通天。”
离开法医中心,陈默直奔云顶山庄物业监控室。案发当夜的风雨似乎也吹进了这里,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霉味。物业经理搓着手,一脸为难:“陈检察官,实在对不住!您要的那晚的监控录像……唉,真是邪了门了!”他指着墙角一排监控主机柜,“就昨天,系统突然报错,硬盘……全烧了!维修师傅来看过,说是电压不稳,瞬间浪涌,物理损坏,数据……救不回来了。”
陈默走到主机柜前。柜门敞开着,几块标着“泳池区域”、“主入口”、“后花园通道”的硬盘被抽出来,随意地堆在一边。他拿起一块,硬盘接口处有明显的焦黑痕迹,凑近闻,一股刺鼻的电子元件烧毁气味。物理破坏,干净利落,比任何软件删除都彻底。他看向那个物业经理:“案发那天晚上,在泳池边调整监控探头的那位维修工,叫什么名字?我需要找他了解下情况。”
物业经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神躲闪:“啊?维修工?那天……那天风太大,好几个探头都歪了,是我们工程部的小李去的吧?他……他请假回老家了,刚走,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电话给我。”陈默的声音不容置疑。
经理磨蹭着翻出通讯录,报了个号码。陈默立刻拨过去,听筒里传来冰冷的电子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陈默盯着经理:“其他维修工呢?或者,当时还有谁在值班?”
“值班记录……哎哟,您看我这记性!”经理拍着脑门,一脸懊恼,“昨天整理办公室,不小心把前几天的值班表当废纸给扔了!您看这事闹的……”他摊开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关键证人,集体失忆。陈默不再多问,转身离开监控室。他知道,再逼问下去,得到的也只会是更多精心编织的谎言。线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断,干净得令人窒息。
他想起张强副队长提到过,前六位受害者中,有一位是附近大学的学生,案发前曾和同学在别墅区外的酒吧聚会。或许,她的同学能提供一些关于她当晚接触过什么人的信息。他调出卷宗里记录的这位同学的联系方式,电话拨通,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
“喂?谁啊?”
“你好,我是市检察院的陈默检察官,关于你同学王婷(化名)的案子,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钟,然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求求你别再找我了!”紧接着是忙音,电话被挂断,再打过去,已是关机。
陈默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阳光刺眼,他却感觉置身冰窖。所有指向真相的路,都被一堵堵无形的高墙封死。尸检报告被篡改,监控录像被物理销毁,关键证人要么消失要么被恐惧支配。每一次调查,都像撞在一张弹性十足却又坚不可摧的网上,所有的力量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吸收。
回到检察院,走廊里气氛压抑。他刚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斜对面的茶水间门开了,他的顶头上司,分管公诉的刘副检察长端着一个保温杯走了出来。刘副检察长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此刻也不例外。
“小陈啊,刚回来?”刘副检察长笑眯眯地走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陈默耳中,“听说你在查云顶山庄那个案子?辛苦了啊。”他抿了一口茶,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陈默略显疲惫的脸,“这个案子……牵涉面广,背景复杂。我知道你年轻,有冲劲,想做出成绩。不过嘛,”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像裹着棉花的针,“有些事情,水太深。该查的查,该放的……也得学会放。保护好自己,别太较真,啊?别多管闲事。”
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然后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门轻轻合上,留下陈默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那句“别多管闲事”像幽灵般在耳边回荡,比那条匿名的威胁短信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这不是警告,这是来自系统内部的、赤裸裸的劝退。所有的阻碍,所有的“意外”,此刻都有了清晰的指向——那张无形的网,已经牢牢罩住了他,而织网的中心,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林耀东。
第三章危险的盟友
办公室的顶灯早已熄灭,只有陈默桌上的台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圈昏黄的光晕。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空气浑浊得像是凝固的淤泥。他面前摊开着赵法医的手写笔记复印件,那些关于“不规则星芒状”皮下出血的描述,像是一串串无声的密码,指向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真相。刘副检察长那句“别多管闲事”的温和劝诫,如同鬼魅般在寂静中回响,每一次都让他握笔的手指收紧一分。林耀东的名字像一块沉重的烙铁,压在心头,滚烫而窒息。对手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系统内部的高墙冰冷而坚固,他像一只困兽,徒劳地撞击着铁笼。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我都跨宇宙了,你们还在玩泥巴? 临危受命,血战沙场 农女御兽,我在古代养百兽赢麻了 我为赛罗 龙珠:最强女赛亚人 穿书之男主和我有什么关系 都市大仙尊 十年前的他们,通过弹幕来找你了 卿卿传 嫁给猎户后,他越来越不对劲了 商总的小娇妻 穿越七零年代:冬至春又来 徐阳来了 以婚为局 我的异世界复仇之路 从这一刻起你是我的 重生后,她携空间带崽起飞 绛天 源力乾坤之宇宙逃亡 陛下,快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