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九幽是死者回归之所,这里不会有日月交替,也不会有斗转星移,但地表绽放出了一缕光芒出现之后,那些拼了命扎根于地表的植物,开始呼应这道光芒,纷纷释放出了光亮。
幽暗的世界涌现出一片幽蓝色光之海洋。
幽蓝的光照亮了一头高达上千米的巨大狰狞之物,也同样照亮了立于这头超巨大生物头颅上的踞神。
“九幽之地与您所在的世界不同。”暗红色血肉组成的巨茧宛如心脏一般缓缓跳动着,巨茧拖着一条筋腱交错的长尾,驮着踞神逆流斥力在山川之间游动:“这里没有土壤,所有的山川与地面全是一种高密度晶体,每过一个周期,这些晶体便会绽放出海洋一般的蓝色光芒。”
“海洋……”漓一声轻叹。
它对地球上的海洋有一种莫名的向往。
正是因为曾借吴仇的眼睛见过海面的粼粼波光,漓才知道,不是所有的蓝色都有着沛然压迫斥力,并非所有的蓝色,都是触不可及。
“进入产光期之后,九幽的地表高密度晶体会释放出幽蓝的光芒,仰望而去,就像是一片倒悬于天空的海洋,海面上那些彩色的浮游微光,便是生态植物自身所散发的光亮。”
“我们这些阴身之物,全靠晶体在产光期释放出的精神能量维持生命。”
“这些幽蓝的光芒不仅是压迫我等远离地表的斥力,也是我们赖以为生的生命源泉,只可惜不是所有阴身之物都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斥力,如若无法接近到距离地表足够的距离,同样是无法在产光期补充能量。”
“此类弱小的阴物,只能祈祷地表的植株掉落下些许叶片。”
说话间漓缓缓悬停了下来,从巨茧中伸出了一条又细又长的肢体,伸向地表,在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山川之间扒拉下来了一大把植物,这些植物也是有趣,一个拖着一个后腿,但凡一个被扯了下来,必然拖着一大串垫背的。
漓抓起这一大串五光十色的植物。
然后它捧起这些植株松开了手。
在松手的一刻,庞大的斥力当场就把这些植物抛射了出去,坠向了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在那蓝色海洋无法照耀到的更深邃之处,那些没有能力沐浴蓝光的弱小生物,突然就跟疯了一样互相厮杀起来,争抢着这些坠落过来的植物。
本来就没法沐浴晶体散发的光芒,若是连掉落下来的植物都抢不到,等待这些弱小阴物的下场只会是烟消云散。
或许漓抓下一把植物扔出去只是它一时的兴趣使然,但当植物的彩色光亮坠入了黑暗之后,那些弱小阴物便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一般,立刻就能卷起厮杀的浪潮。
有能力抵抗斥力的阴物,不屑于争抢这些植物上的萤火微光。
没能力抵抗斥力的阴物,这些植物上的微弱能量就是它们能争抢到的最后生机。
每一个产光期的交替,都会有无数的阴物在其中覆灭与新生,直到阴物死去,它们才能终于摆脱斥力的压迫,化作尘埃回归它们渴望的天空,而当山川之间的晶体诞生出全新的阴物之后,新生者又会被斥力甩出地表,不断向下坠落、坠落、坠落,直到彻底坠入蓝光无法照耀到的深度,斥力才会消失。
这便是九幽之中最原始的生死循环。
“你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踞神饶有兴致的瞧了漓一眼。
巨大的肉茧嗡动着虫鸣,似是在回应踞神的提问。
九幽之中的阴神形态千奇百怪,各有各的抽象,诸如‘漓’目前的肉茧躯体起码还算好理解的形态,这里还有长着蜈蚣百足的手臂,以及拖着长长脖子游动的头颅,甚至于更抽象的都难以用语言形容,看上去就像一颗西红柿砸了个稀巴烂,然后整体形态固化在了汁水飞溅的散射状模样。
这些阴物有个共同的特点。
越是强悍的阴物,体型也就越大。
漓在请仙仪式中投影到地球上的形态只有两三米高,而它在九幽之中的真身,至少在上千米左右,俨然属于一方的霸主,只可惜霸主也无法逃离生死循环的定律。
弱小阴物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
但是漓可以。
它不会回归九幽的山川,而是会在蛹化的蜕变之中进入属于自己的下一次生死循环,风景赏够了,原居民也看够了,踞神总算是想起了他之所以来到九幽的目的,他啧一声轻吟,目光流露出些许玩味:“想好了?”
之前李良已经提醒过漓一次,万事皆有定数,若是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凡事强求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然而再次面对踞神的确认,漓却只是俯首等待,看来它已经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
踞神眼中的金光一闪而过。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无极阳雷真火,在这个幽暗世界绽放出了太阳一般的光芒。
九幽的原居民从未见过如此温暖而又炽热的光,深渊之中密密麻麻的阴物抬起了头,这道不同于倒悬之海的阳火金光,令它们无比的渴望,又刻骨的恐惧,而在万千视线瞩目朝拜之中,横亘于九幽的霸主缓缓从肉茧中伸出了一颗头颅。
漓默默感受踞神抚摸在自己头颅上的温度。
仙人抚我顶。
结发受长生。
只不过漓却是需要这股阳火的滋养,进入下一段生命轮回。
“……这是?!”漓小心翼翼的用肢体拖着金色的火焰。
火焰内时不时悦动出各种形态转换的轨迹,其中仿佛蕴含着某种法相变化的奥义,这一簇阳火金光不仅是漓需要的阳属性能量,而且具备着形态塑造的可能性。
“虎,鹤,猿,龙,鹿,这道阳火中包含五种基础形态的变化,你可以选择其中一种形态进行躯体塑造。”踞神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果你想塑造人形躯体,建议选猿。”
踞神带着笑意的目光就像是在期待着出现什么有趣的事。
根本没有什么和善与仁慈。
“上仙赐我阳属性能量已是再造之恩,小仙何德何能再承上仙传道的恩惠。”漓作为天生的阴物,精神感知先天性敏锐于碳基生物,它隐约感觉这个‘踞神’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它却无法确认。
这位‘踞神’真的是上仙的分身吗?
为何会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邪性?
本着对于危险的本能感应,漓婉拒了踞神附带赐予的形态变化奥义,只接受了这一簇高纯度的阳火金光,眼见漓做出了选择,踞神似是有点遗憾,碍于之前欠过吴仇的人情,终究是没有做出强迫漓的行为。
漓甚至想象不到刚刚差点就要遭遇什么。
事实上它对踞神的模糊感官是对的,踞神可从来不是什么会行善举的性子,踞神咂了咂嘴,懒洋洋道:“行吧,既然此间事了,我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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