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花苑,观景长亭内。
双手负立的太子站在护栏前,一面抬手往内湖中抛洒鱼食,一面朝身旁的璩王问话道:“孤听说,你为了帮穆尽川的小舅子跑官,还把招呼给打到吏部去了?”
坐在太子身后软椅上的璩王,神色略有些尴尬地放下了手中的糕点,“是,臣弟是帮那郑通禄打过招呼……”
“人穆尽川自个的小舅子,他这个当姐夫的不急,你上赶着使什么力?”
“害,表叔他那是不好张口,何况……吏部也不一定会买他的账,所以,我就寻思着帮帮表叔的忙……”
太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人穆尽川严格来说是孤的表叔,孤都不操心他的事,你一个劲地使什么力?”
璩王撇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表叔与我一向交好,就这么点事,我知道了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呀……”
“再者,现在郑通禄不也没补上那淮南都转运盐使的肥缺嘛……大哥,您就别拿这事教训我了……”
见他不以为意,太子有些不满地冷哼道:“我可不是在教训你,而是在警告你,身为宗室亲王,妄自干涉臣工任命之事,这有多敏感你不知道吗?倘别人想拿这种事抓你的小辫子,那是一抓一个准!”
璩王很是无赖的卖乖道:“臣弟是大哥从小看着长大的,臣弟是什么样的人大哥最是清楚,所以臣弟无惧流言。”
听到这话,太子只觉哭笑不得,“你就作吧!”
他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撒入湖中,用力拍去掌心残留的粉屑,抬头看向璩王:“同孤说说,你上个月随使团出使大不列颠国的事吧。”
一提到西方的大不列颠国,璩王就像是打了鸡血般坐直了身子,异常兴奋地拍起腿来:“大哥您可算问到这事了,这大不列颠国还真是有够意思的!”
“大哥,你知道吗?他们那儿的房子都是奇形怪状的,不仅有房顶盖得跟坨蛋似地碉堡,还有些歪歪扭扭的阁楼与房群……乍一看,是有些古怪,但他们用以修房盖瓦的原料材质却很是讲究……虽说不如咱们中原的豪宅用的料扎实金贵,但也算过得去了。”
“还有,他们的皇宫修地漂亮是漂亮,但甚是小气,就他们女王住的主殿,还没咱们皇宫的一个偏殿大呢,对了,大哥您不知道吧,那大不列颠国的君主是个没把的妇人……呵呵……真是有意思,当初咱们跟那女王见上面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呢……”
听着璩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出使大不列颠的各种稀罕见闻,太子是越听越心惊,当即便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奇了,你说的大不列颠国的国情与风俗,竟都跟父皇以往同我说的一模一样!”
璩王两眼一瞪,略有怀疑道:“这不能吧?老爷子这辈子都没出过大宣一步,他……他怎么可能知道大不列颠国如此详细的情况?”
太子无奈摇头:“咱们这位老爷子的神奇之处可多了去了……”
闻言,璩王有些神神叨叨地眨眨眼:“大哥,你说,老爷子该不会是把……把内监机覆盖到人大不列颠国去了吧?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他老人家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大不列颠!我方才说的许多事,倘不是亲自去过那儿的人是绝不会知道的!”
“你也太能瞎想了。”太子无语地摆摆手:“老爷子说不定是通过别的手段了解的呢?你也知道,咱家这位老爷子一向热衷于新奇之事。”
“这么说也有道理。”
璩王点了点头,遂又激动地跳开话题:“先别说老爷子了,大哥还是先听我接着说这次去大不列颠的事吧。”
“你是不知道,自从我大宣从武曜十四年开始,将大烟大量产向大不列颠后,这大不列颠国的人,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彻底离不开这玩意儿了。”
“大哥,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与咱大宣的使团刚从船上下来,那来迎接咱们的不列颠王子库扎哈可是一个劲地向咱们索要大烟呢……”
“这帮赤鬼佬真是抽大烟抽迷糊了,金雨田(出使大不列颠的中原使团主使)给了那王子一包大烟,那王子两眼就跟放光了似得,对咱们那叫一个孝敬啊!”
“也是真的去大不列颠走了一遭,我才真正明白大烟的危害性,当初靖国公向父皇提议,将大烟外售至类同大不列颠的西方大国的决定,实在太有远见了!你是不知道,现在那帮赤鬼佬可迷这玩意儿了,就连那些个皇家护卫队,将军与士卒,打仗开炮前都得抽上一口这玩意儿才有劲……那一个个的成瘾的人,可真跟鬼没什么区别了!”
说到这,璩王忍不住吸了口气,有些猫哭耗子地感叹道:“见了那些个染上大烟不人不鬼的鬼佬,有时候我也在想,咱们把这些个害人的玩意儿卖给他们,是不是过于残忍了些……”
“但金雨田跟我说,咱大宣一年外售给大不列颠的大烟纯利,就高达三千万两白银之巨,我心里那点儿恻隐之心瞬间就被打消了……这玩意儿来钱是真快啊!就算糟蹋人,那糟蹋的也不是咱大宣自家的百姓,卖就卖了!他大不列颠要真有一天不买了,我估计更伤心呢!”
听完璩王如此真实的话,太子有些哭笑不得:“你这话在私下里同我说说就得了,往外可不能这么说……”
璩王龇牙傻乐:“这我明白。”
“你去这一趟大不列颠,除了吃喝玩乐讨新鲜外,父皇与我交代你办的事,你可上心了?”
“大哥是说召集西方学者来宣入籍定居的事?”
“对!”
“这你就放心吧,不列颠的书呆子少,但好钻奇技淫巧的怪才们却是一抓一大把……金雨田与我没使多少力,就召集了两大船的西方学者,他们都有意向来华定居入籍,满打满算共有五六千人呢。”
璩王耷拉着脑袋,嘻嘻哈哈道:“这里边,有一大半的人是听说咱大宣搞出了蒸汽机,二话不说就要来的……还有些呢,就是单纯对咱大宣好奇,心有推崇的人……只有少部分人,是被咱们使团开出的优渥条件吸引来的。”
闻言,太子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
“我呢,急着回京,所以要比金雨田他们早回京个把月,而金雨田带着那些个好奇心旺盛的西方学者们航行的慢,不时走走停停地,估摸还得有小半月才到呢……等金雨田真把队伍带回来了,大哥你肯定会吓一跳的……”
“这话从何说起?”
“那些男鬼佬长得忒吓人!”
“有那么夸张吗?大不列颠人我也见过,跟俄人长得半差不差。”
“不不不,他们那儿的男鬼佬清一色的鹰钩鼻,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行了吧,再怎么样也是人,就算再丑又能丑到哪去?总不能比那些个黑不溜秋的昆仑奴还丑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没法反驳了,比起昆仑奴,这些个白鬼佬确实算有人样了。”
太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提醒道:“你啊,别一口一个鬼佬的叫唤人家,这些个自愿来我大宣的西方学者,对朝廷的未来可是有大用的,你可得放尊重些!”
“……我对大不列颠的大白姑娘可尊重了……”璩王很没有正形的说了一句。
经他这一提醒,太子似是想起什么事,蹭地一下站起身,没好气地斥责他道:“你要不提这茬孤还忘了……老七,孤可是听说,你回京的时候,那艘载着你这位璩王爷的武德舰上,凭空多出了近千名大不列颠的少女美妇,这是怎么回事?你这是想干嘛啊?”
璩王老脸一红,很是不着调地说道:“那些个白姑娘长得太带劲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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