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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第1页）

白姝儿心头突地一跳，不想他早知此事，十年来却未提过半句，若是当初自己稍有异心，今日便绝对不是这般情形，思及此处，心中越发对他又爱又怕，媚眸稍转，柔声道：&ldo;自始至终，姝儿所做的一切皆为穆国。穆国是殿下的穆国，姝儿也是殿下的人，无论殿下做什么决定，姝儿都会像方才殿下所说的一样，永远站在殿下这一边。&rdo;

夜玄殇含笑伸手，白姝儿轻轻纵入他怀中。他抬头遥看城下山河，笑道：&ldo;江山美人，各得其所。我和他一场约定，如今可要好好算一算这十年的旧账了。&rdo;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微雨，子娆循着琴声而去，半山崖上，一座山亭矗立在石崖尽头，下方藤萝森森，流瀑错落，形成一泓碧潭。细雨深处，一角青衫澹澹，若隐若现。

子娆起先施展身法全力赶来，待到了此地却突然驻足，隔着漫天雨光，怔怔看着那潭中之人。

烟雨缥缈，轻轻自碧潭升起，仿若浮云幻境，幽然空寂，那人的身影也似梦中，远远看着几疑幻觉。子娆紧紧握着手中玉箫，心中一遍遍回响着那助她击退含夕的琴音。她相信自己不会听错，那人的琴曲，她自幼便听得熟了，那套《沧海余生》的曲谱，与当年的棋谱一样，是他亲手所作，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人懂得。但是，这怎么可能？十年前九转玲珑阵发动，他早已经和那片王域一起灰飞烟灭，若是他还在这世上，又怎会十年不来见她，十年踪迹全无？

子娆心中思潮起伏，此时此刻，人在咫尺，竟是不敢移步上前。碧潭上一丝弦音如缕，那人抬手抚琴，转宫过羽，淡淡清音回转飘来。那琴曲穿过雨丝，飘过云烟，如飞叶点点，如碧竹幽幽，令人仿佛置身一片竹海深处，坐看云起云落，花开花谢。那空灵柔美的曲调，似已历尽了万水千山的缱绻，红尘三生的纠缠。风拂袖袂，子娆独立雨中，听着那琴音似已痴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在碧竹林中与她初次相见的少年，便是这样坐在琴前，弹奏着这样一首曲子。那不期而至的缘分，注定了她一生一世的悲喜，让她知道了尘寰中最为美好的感觉，却亦尝尽了人世间最为深切的痛苦。

一声&ldo;子昊&rdo;哽在喉间。十年生死茫茫，十年相思如刃，就算换了岁月换了容颜，那一心眷恋不忘，那一世情丝难解。苍天有情，不笑痴人痴心，多少光阴，换来你我一刻相拥。

碧潭幽幽，仿佛远离尘嚣，四周只闻雨声，无止无尽。

过了良久，雨中传来极轻叹息，他熟悉的声音低低响起，&ldo;子娆，对不起。我回来了。&rdo;

子娆双目紧闭，他身上清冷的气息缠绵如昨，如水如幻，&ldo;真的是是你吗？你是不是又在哄我？十年了，你究竟要哄我多少次才甘心，要折磨我多少次才肯放手？&rdo;

亭外雨落成烟，迷蒙萦绕。子昊低下头来，声音低哑，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清柔，&ldo;我之前骗了你一次，老天罚我再也看不见你的模样，但是它也待我不薄，终究肯给我一次机会，用这一生来补偿你。&rdo;

子娆心头蓦地一痛，抬手揭下他脸上的面具。烟雨染过他清隽的眉目，空濛迷离，如漫柔情。眼中泪水悄然而落，她却恍然不觉，只是笑着道：&ldo;这样多好，我以后就把你困在身边，困你到天长地久，来还我那些空白的画卷，以后你谁都不是，谁都不准见，你许下的承诺，永远永远也还不完。&rdo;

子昊抬手轻抚她脸庞，微笑道：&ldo;好，你说不见，我们就不见，你想做什么，我都依着你。&rdo;

无边无际的雨帘，无声无息的雾霭，天地似乎化作一片空白，消失在彼此温暖的气息间。子娆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声音柔软低迷，幽幽响起在雨中，&ldo;子昊，我突然觉得好怕，你若再晚些回来，或许我们这一生便又要错过了，生死相隔的滋味你永远也想不到，你以为那一杯酒真能让我无忧无虑吗？这十年来的煎熬，你真真狠心。&rdo;

子昊低头将唇抵上她的额头，将心比心，他如何不知她这些年究竟怎样熬过，&ldo;我从未想过会让你等上整整十年，那九转玲珑阵聚天地之力，变幻莫测，终是无人能够控制。&rdo;

子娆颤声道：&ldo;你集齐九转灵石，安排下轮回阵法，便是知道自己尚有生机，却为何要将这秘密瞒着我，不早些告诉我？&rdo;

子昊微微苦笑，道：&ldo;我没有把握。&rdo;

&ldo;所以你便用一杯忘忧打发了我，给我一个虚幻的完美？&rdo;子娆狠狠抓着他的手道，&ldo;你什么都要万无一失，难道就不怕自己回来之后物是人非，我已为人妻，为人母？&rdo;

子昊沉默片刻，淡淡一笑，&ldo;有什么关系吗？哪怕你为人妻，为人母，你仍是子娆，我仍是我。&rdo;

子娆抬起头来，雨光落入星眸，一片涟漪摇曳。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也轻轻笑了，柔声道：&ldo;是啊，有什么关系呢？&rdo;她细密的睫毛徐徐垂落，丹唇幽柔，慵媚生姿，&ldo;子昊永远是子昊，我也永远是我。&rdo;

世间的情话或许有太多太多，但什么也比不上这样轻浅的一句。你永远是你，我永远是我，无需承诺的守护，只为彼此的等待。子昊手臂收紧，仿佛怕怀中女子消失一样，低头轻吻她温凉的发丝，呼吸纠缠，辗转落上红唇。

两个人，一个世界，时光仿佛已到尽头，融化了雨丝点点，万丈红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城中突然传来整齐的高呼。子娆似被蓦然惊醒，侧耳倾听，那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终席卷全城，激荡人心。片刻后，她幽幽叹了口气，道：&ldo;终是逃不过的，我们若不回去，他们便会找来。&rdo;

子昊拥着她道：&ldo;你不高兴，我们便躲开些。&rdo;

子娆转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静静看了半晌，忽而妩媚一笑，&ldo;不，这不是梦，我以后要和你开开心心过安稳的日子。谁不容我们，我先杀谁，谁让这天下不太平，我就让他不好过。北域那些鬼师我看着讨厌，必要打发了才好。打发了他们，你才真正是我的。&rdo;她这话说得颇是乖张，子昊却只是笑笑，道：&ldo;好，你说怎样便怎样。&rdo;

子娆又是一叹，叹息里却有满足与欢喜，拉了他的手起身，忽然扭头道：&ldo;以前你什么都是自己拿主意，我行我素，从来没这么好商量的。&rdo;

子昊轻轻扬唇，&ldo;欠下的总归要还，不是吗？&rdo;

子娆一双魅眸被雨洗得清亮，柔柔一漾，笑上双靥。两人携手同行，沿山而下，待到行营之前，遥见昔国三军军容严整，阵列雨中。苏陵、且兰早已率众将等候多时。

见他二人到来，苏陵快步上前，叫声&ldo;主上&rdo;，翻身跪倒，也不知是雨光还是泪光，湿了温文俊颜。且兰抱着儿子紧随在后，三军将士同时抚剑叩拜，数万人振衣之声齐齐响起，雨中声势肃然，连绵数里。子昊虽然目不能视，却也感受到这份举国相待的礼仪，叹了口气，伸手去扶且兰，道：&ldo;你不好好歇着，这是干什么呢？&rdo;

且兰看着他没了面具遮挡的清瘦的容颜，眸中落下泪来，道：&ldo;主上，且兰此生受你所赐良多，无以为报。这些年我们守着王域，守着百姓，总算不负主上所托，盼了十年，现在终于盼得你回来了。&rdo;

子昊笑了笑道：&ldo;原不想见你们，便是为这个。我虽回来，却也不是以前了，这&lso;主上&rso;二字，以后无须再提。&rdo;

苏陵抬头道：&ldo;主上何出此言？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我们的主上……&rdo;话未说完，却听子昊道：&ldo;怎么，你要将家国妻子一并都送了我吗？&rdo;

苏陵一愣，转身看向且兰。两人四目相对，跟中情愫万千，一时谁也说不出话。苏陵脸上隐隐流露痛苦之色，子昊唇畔却掠过笑意，忽然低头，轻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苏陵神情一震，猛地转头看向且兰，目光既是诧异，又是惊喜。子昊伸手拍了拍且兰怀中的孩子，笑道：&ldo;你若负她，我不饶你。小徒儿我收下，其他事情到此为止。&rdo;

且兰满心疑惑，方要开口相询，忽听有人大声笑道：&ldo;没满月的小娃娃你都收做了徒儿，不如好事成双，我再送你个徒儿如何？&rdo;说话间，夜玄殇牵着子弈，白姝儿抱着韵儿，两人联袂而至。

子昊闻声轻轻挑唇。子羿见到母亲，大叫着跑上前来。韵儿亦跳下地，笑嘻嘻扑到且兰怀中，道：&ldo;母后，子羿哥哥要来拜师父，伯伯说穆国储君需得有本事的人来教才行。母后，我可以拜师父吗？我要和子羿哥哥一起学武功。&rdo;且兰含笑不语，将她往前轻轻一推，悄悄伸手指了指子昊。

韵儿人小精灵，立刻跪下叫道：&ldo;师父，我先叫你师父，子羿哥哥再叫你，他就是师弟！&rdo;

子羿也抢着跪下道：&ldo;师父，你别听她的，我再过几个月都满十岁了，她还不到七岁，自然我是师哥，她是师妹才对。&rdo;

韵儿撇嘴道：&ldo;十岁又怎样？伯伯刚才说过了，谁先叫师父谁就大，明明是我先，我是师姐。&rdo;

子羿想了想，哼了一声，转头道：&ldo;父王说好男不跟女斗，我做师哥让着你这师妹，不跟你吵。我听师父的，师父说谁大就谁大。&rdo;

众人听两个孩子斗嘴，皆是忍俊不禁。韵儿抬头看着子昊道：&ldo;师父，那你说我们谁大？是不是我先叫你师父的嘛？&rdo;

子昊半生手掌天下，运筹江山，什么风雨阵仗没见过，眼前却被两个孩子弄得不知如何是好。苏陵强忍笑意，待要上前哄劝女儿，却被且兰拉住。子娆眸光流转，掠向夜玄殇，低声道：&ldo;你搞什么名堂呢？哄得两个孩子团团转，子羿他……&rdo;

话说一半，夜玄殇突然伸手将她揽到身边，笑道：&ldo;夜子羿现在已经是穆国储君，尽人皆知，你也是本王的王后，我正琢磨着趁这立储之机，咱们也补一场喜酒，这叫喜上加喜。王上回来得正好，请你喝酒，如何？&rdo;

白姝儿这时一指且兰怀中，对子羿和韵儿道：&ldo;喂，你们两个，若按拜师先后的话，先过去叫了师哥再说。&rdo;

子羿和韵儿啊的一声，双双跳了起来，注意力全都转到了那刚出生数日的小娃娃身上。子昊方才脱出身来，无奈一笑道：&ldo;十年未见，穆王好特别的见面礼，就不能让我先缓一缓吗？&rdo;

夜玄殇笑道：&ldo;这场酒我等了十年，差点便当你毁约不算了，如今到了还账的时候，自然要催得紧些才是。&rdo;

子昊唇角微微上扬，&ldo;穆王军中必有好酒，子娆，咱们且去一尝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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