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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第1页）

&ldo;太太，不能动。&rdo;一个老妈子大着胆子说：&ldo;请洋大夫来吧。&rdo;

&ldo;是呀，请洋大夫来吧。&rdo;几个老妈子都看出来了，却不敢说，纷纷喊太太去请大夫。

四太太看见那一滩血已经吓糊涂了，坐在茹芸身边只晓得哭。

四老爷方才在阳台上就看见女儿还在动弹。前几天大房几个男孩子在二楼阳台玩闹，一口气摔了三个下去，也只有一个断了胳膊，另外两个都只擦破了皮。所以他觉得茹芸跳下去不是大事儿，他慢吞吞走到门口，推开关切看着他姨太太们，威严说：&ldo;都回去，良玉，你给常来我们家史大夫打电话，喊他来给茹芸看看。&rdo;

史大夫来很快，看见俞家小姐睡在草地上没人敢动，四太太坐在一边痛哭，他就朝站在一边几个听差看。听差使了个不能动眼色。他咳了一声，说：&ldo;不是轻伤。打电话给圣约翰医院，喊他们派救护车来。&rdo;

圣约翰医院离着樱桃街走路不过几分钟。救护车开进来反倒花了十来分钟时间，再把茹芸送进急救室，准备急救，喊洋大夫来，已经过了一个钟头。洋大夫替茹芸检查，一言不发出去了。四太太拦住了随后出来护士，那个护士倒很客气，小声说：&ldo;令爱除了失血过多，没有大碍。不过还要刮宫，要马上准备手术。你们家里有人参罢，切一片给她含着，培培元气也好。&rdo;

四太太愣了一下，问：&ldo;为什么要刮宫?&rdo;

&ldo;小产。你们真是不小心，怎么让她摔下楼了?&rdo;护士摇摇头，端着盘子走开。

四老爷板着脸狠狠瞪了四太太一眼，小声骂道：&ldo;你养好女儿!&rdo;

茹芸回樱桃街了，茹芸跳楼了，茹芸小产了，茹芸被送到无锡去休养了。芳芸被这一连串消息惊呆了，婉芳走了都没有回过神来。

&ldo;黄妈，怎么会这样。&rdo;芳芸苦恼说：&ldo;四姐事，你都听见了?&rdo;

&ldo;无线电里哪一天没有这样社会新闻。&rdo;黄妈拿抹布擦桌子，冷笑道：&ldo;讲句不好听话，都是十小姐害。&rdo;

芳芸沉默了一会，说：&ldo;我也有错。我应该劝倩芸。&rdo;

&ldo;九小姐，你讲话她们要听得进去，俞四小姐就不会离家出走了。&rdo;岳敏之提着一只精致铁皮洒水壶从院子里进来，笑道：&ldo;你算得离家出走还吃香喝辣正面榜样，你凭什么劝人家不要离家出走。&rdo;

&ldo;你都听见了?&rdo;芳芸跳起来接过洒水壶，&ldo;从哪里买到，谢谢侬。&rdo;

&ldo;我刚才在院子里修车，就听见你们太太和你唧唧咕咕说这些。&rdo;岳敏之卷起袖子，笑道：&ldo;别自责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她得为自己做过事情负责。你又不是圣女贞德，拯救中少女不是你责任。&rdo;

&ldo;我没有想过做贞德。&rdo;芳芸有些难过说：&ldo;虽然我和她并不亲近，可是她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受。&rdo;

&ldo;你从前景况何等艰难，可是你也捱过来了。&rdo;岳敏之温柔把大手覆在芳芸肩上，&ldo;我记得那一年冬天，你赤着脚在马路上走样子。&rdo;

芳芸冲岳敏之嫣然一笑，&ldo;幸好你不是坏人。&rdo;

&ldo;其实我很想把你拐到哪里卖掉。&rdo;岳敏之手略微用力。芳芸朝后移了一步，两只手缠住了他胳膊，摆了一个摔架子就松开了。岳敏之露出可怜巴巴被欺负了神情，好像被踩了尾巴小猫，&ldo;你看，你凶很，我不敢。&rdo;

芳芸啐了他一口，跳开几步跑上楼，咚咚咚又跑下来，巴着扶手说：&ldo;我们太太去学校接谨诚了，以后有烦了。&rdo;

&ldo;要把他安置在这里?&rdo;岳敏之惊奇挑眉。

&ldo;我们太太原来是想把他送到我这里，我没有同意，她只能带他回樱桃街了。&rdo;芳芸轻松叹了一口气，说：&ldo;我爹特为打电话回来喊我们太太去接，我们太太有些不快活。所以，她明朝去无锡走亲戚，顺便看看茹芸，喊我也去。&rdo;

&ldo;去几天?&rdo;岳敏之有些无所谓问，&ldo;无锡也没什么好逛，就是水蜜桃正当时，记得给我带一篓回来。&rdo;

&ldo;到开学或者我爹从南京回来。&rdo;芳芸露出狡黠笑容，&ldo;那个时候水蜜桃可能没有了，我给你带几块蜜渍豆腐干罢。&rdo;

岳敏之不用想都晓得胡婉芳心思是不想管谨诚，不过她能想到把芳芸一起带去，可见待芳芸是极好了。岳敏之点点头，道：&ldo;你放心去玩罢，家里有我。&rdo;

和芳芸一起出门，有两个保镖帮忙开车，提行李。婉芳只带了一个奶妈抱孩子，事事都很省心。容易办事阿根出头，不容易办事卡尔出面，所过之处顺滑好像湖州上等丝绸。

&ldo;原来洋人保镖是这样用。&rdo;婉芳笑嘻嘻把买几块绸子铺在床上让芳芸挑，一边讲，&ldo;中人嘴脸哪。我和你爹爹在日本旅行时候，人家可没好脸色给我们，还讲我们支那人是东亚病夫。&rdo;

&ldo;中积弱，外人都看不起我们。&rdo;芳芸咬了咬嘴唇，说：&ldo;岳大哥觉得实业可以救，同时中人体质也要加油，所以他想努力做中炼乳大王，这样就可以同时达到这两个目地了。&rdo;

&ldo;你还真是三句话都离不了岳大哥。&rdo;婉芳笑道：&ldo;听讲他生意很好，有多好?&rdo;

&ldo;他炼乳有四成是卖到东南亚去。&rdo;芳芸笑道：&ldo;他在青浦建了一个新牛奶场，现在正在到处张罗买奶牛呢。&rdo;

&ldo;大房在曹家渡那边买了地皮要建工厂。&rdo;婉芳想了想，说：&ldo;你大伯一天一个电话打过来问你父亲几时回来，听他话里意思，是想让你父亲出钱。&rdo;

&ldo;所以，爹爹现在不肯回来?&rdo;芳芸笑了，&ldo;大伯管工厂本事高很，还会玩从有到无戏法，我爹一定不肯出钱。&rdo;

&ldo;他肯，我也不肯!&rdo;婉芳有些不快活，&ldo;算了，不提他。过一会孙舅太太要来接我们去她家乡下桃园摘桃子，你带了草帽吗?&rdo;

&ldo;有。&rdo;芳芸在箱子里翻出一顶用草绿色缎带蝴蝶结装饰草帽，笑道：&ldo;黄妈一定要我带上。说起来，自从回到中，我就没有穿过几次长裤。&rdo;芳芸抖开一条卡其色背带长裤，笑道，&ldo;看我扮个假小子。&rdo;

芳芸换上草绿色短袖衬衫和长裤，再把草帽扣在头上，在镜子前面转了个圈，摇头说：&ldo;头发太长了，不像。&rdo;

&ldo;全中找不到第二份摩登。&rdo;婉芳赞赏替她把长发编成一条大辫子，&ldo;穿绿皮鞋好像不大好。&rdo;

&ldo;带了黑色。&rdo;芳芸想了想，笑道：&ldo;一会去拿。太太，我这样打扮，孙舅太太不会讲闲话罢。&rdo;

&ldo;她是个老好人，就是看不惯也不会当面讲。&rdo;婉芳笑道：&ldo;她们桃园附近有个尼姑庵素斋蛮有名，中午我们去那里订桌菜回请孙舅太太罢。&rdo;

芳芸连忙答应下来，让阿根去办。

孙舅太太大约四十多岁，穿着格子布旗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拿发网罩着。她有点儿胖，笑起来显得很和气，待人亲切。芳芸虽然只是第二次见她，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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