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掏出一柄手枪,拿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大老爷,说:&ldo;过来就开枪了。&rdo;
芳芸轻蔑地说:&ldo;你要真是大伯父,大伯娘和堂哥哥们怎么不认你?太太,你由着这么个奇怪的人在家胡闹,爹只怕要不高兴的……&rdo;
大老爷指着芳芸,手指颤抖,&ldo;你……你&rdo;,你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下文。
婉芳叫芳芸的话提了醒,若是由着大老爷在家里呈威风,她确实在娘家人面前不好交待。俞家和胡家孰轻孰重?她眨了一下眼睛,喊:&ldo;吴妈,怎么把陌生人放进来?快把这个人请出去!&rdo;
吴妈左手捏着右手,为难的走到大老爷面前说:&ldo;老爷,您看……&rdo;
伊万适时拨动安全拴,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大老爷拿不准这个洋保镖会不会开枪,他犹豫了一会,愤怒的挥舞着文明棍,说:&ldo;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rdo;
伊万挑挑眉毛,朝大门口的方向移移枪口。。
大老爷气呼呼的走出大门,他很不甘心,觉得这样子走了太窝囊。他认为伊万定不敢真开枪。于是他决定再回来。他一回头,伊万已经端起枪,眯着眼睛瞄准他的腿。
突然之间,大老爷好像上了发条的玩具鸭子,飞快的挪动两条腿跑回了十五号。生怕伊万会开枪的婉芳追到门口,看到这幕滑稽戏,忍不住拿手帕捂着嘴哈哈大笑。
芳芸没有想到伊万会有枪,很是不解的问,&ldo;伊万,你的枪是从哪里来的?&rdo;
伊万笑着把枪收回去,说:&ldo;枪是问朋友要的。我们做保镖的,身上哪能没有枪?&rdo;
芳芸愣了一下,诚垦的说:&ldo;我是没有想到这个,还要让你问别人借枪。我当送你两枝好枪的。&rdo;
伊万笑着耸耸肩,说:&ldo;有一把装装样子就够了,其实这把枪根本不能发射。&rdo;
芳芸盯着他藏枪的地方,很想看个究竟。
伊万转过身体避开芳芸的视线,对婉芳说:&ldo;叫三太太见笑了。九小姐年纪小,家母常请她吃饭,时间久了难免没大没小。&rdo;
婉芳笑着:&ldo;有这样忠心又体贴的保镖替我们保护芳芸,我谢还来不及哪。今天中秋节,你回去过节去罢。&rdo;
伊万看着芳芸不讲话。芳芸笑着说:&ldo;太太,我还要去亚当表哥家参加跳舞会的,晚上就在那里住,明朝从那里去学校就是。&rdo;
&ldo;……不在家里歇么?&rdo;婉芳慢慢的说出这句话,走到窗边拢拢头发,突然笑起来,&ldo;我可是糊涂了,现在家里这样乱,还是在你表哥那里好。横竖我们只说表嫂心痛,接在那里住就是了。&rdo;
芳芸扑上去搂着婉芳,亲亲热热的喊:&ldo;好太太,谢谢你,这个家里只有你明白我。&rdo;
婉芳挽着芳芸到沙发边坐下,笑道:&ldo;我们是一家人啊。难为你小小年纪,这样懂事,顶晓得替大人着想,不疼你疼哪个?&rdo;
芳芸笑嘻嘻的说:&ldo;太太最疼我啦。太太,我去灶间看看,烧两个你喜欢的小菜好勿好?&rdo;欢快的走向后面,伊万一声不吭的跟上,守在灶间门口。
婉芳有心寻伊万问话,笑着走过来,伊万靠在门边只是闭目养神,只好走开。
芳芸烧了几个婉芳爱吃的菜,和继母吃了一顿和和美美的团圆饭就要告辞。婉芳舍不得她就走,喊人在院子里摆张小圆桌,拿来水果月饼,又泡壶清茶,拉着芳芸小声聊天。婉芳娘家姐妹亲戚,芳芸学校里的趣事,两个人越说越开心,芳芸就忘了还要去跳舞会的事情。
伊万坐在棵大树底下仰头望月,一直出神,也忘了催芳芸走。
唐珍妮到一点钟不见芳芸来,打电话到祥云公寓催才晓得是被三太太从学校接走。想想,转请李书霖去接。
李书霖指着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眯着眼睛品酒的岳敏之:&ldo;有他在,喊我做什么?&rdo;
唐珍妮好笑道:&ldo;表哥接表妹才是正理,快去快回!&rdo;
岳敏之冲李书霖摇摇酒杯说,:&ldo;主人烦你走一趟,就去罢。&rdo;
李书霖笑道:&ldo;我去倒是没什么,就怕去时是一个人,回来一大串。&rdo;
唐珍妮笑道:&ldo;快去快回,至要紧是我的客人一定要请到,带来什么人我不管的。&rdo;
李书霖站起来理理领结,无奈的说:&ldo;那我去了。敏之,真的不陪去我么?&rdo;
明灭不定的灯影中,岳敏之咬着半截雪茄,咧开嘴微笑,&ldo;不去。&rdo;李书霖因为他答的这样干脆反倒愣了一下。他才出去,席十就从宾客群中溜过来,在岳敏之对面坐下,关切的问他:&ldo;听说受伤了呀?&rdo;
岳敏之笑着摸摸脖子,说:&ldo;看出来了?&rdo;
席十的眼神一直在追随唐珍妮,他随口小声应道:&ldo;俞家要告你呢。&rdo;
岳敏之大笑起来,问:&ldo;真的?我正愁我们擒鸽牌炼乳在上海滩名头不响呢,正好借着打官司好好广而告之一番。&rdo;
席十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晓得他一定留有后手,就不再多话。他们中间的茶几上正好摆着瓶洋酒和几只空酒杯。席十倒了满满一杯酒,口气饮尽,带着酒气说:&ldo;我去请亚当太太跳舞去!&rdo;
&ldo;方才怎么不去请?&rdo;岳敏之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冷笑着:&ldo;你是个胆小鬼!&rdo;
&ldo;……&rdo;席十颓然缩回去,又了倒杯酒,他叹口气,说:&ldo;亚当先生提起过他要回国,也就是这两年的事。&rdo;
&ldo;所以你又看到指望了?&rdo;岳敏之瞟眼挽着亚当胳膊周旋在客人中的唐珍妮。唐珍妮今天是女主人,穿着最新式样的贴身时装,脖子上挂着串晶莹的珠链,眉毛画得高挑入鬓,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在一群珠环翠绕的旗袍女宾中极为耀眼。
席十出神的看着唐珍妮,不自觉的说:&ldo;真美。&rdo;
&ldo;你们洞庭东山帮可是老式人家,准许你娶离过婚的妻子?&rdo;岳敏之把雪茄烟用力的捺进烟灰缸,嘲讽的说:&ldo;先不提人家愿不愿意,你把人家拐进火坑里干什么?&rdo;
席十在坐位上扭了一会,不安的说:&ldo;李家难道不是火坑?李家的规矩又少?&rdo;
岳敏之轻轻叹了口气,说:&ldo;最要紧人家不中意你。何不挥慧剑?&rdo;
席十摸摸才理的平头,说:&ldo;平头好看,就理了呀。她不喜欢我穿长衫,我看就不穿了。&rdo;
&ldo;是哪位,谁是她?&rdo;一个身材娇小的,笑起来嘴角有朵酒涡的女孩子走过来,打趣席十,&ldo;十表哥,这位是你的好朋友?&rdo;
席十涨红了脸,结结巴巴:&ldo;梅表妹,别乱讲。这是岳敏之,这是我表妹。&rdo;
岳敏之冲梅表妹点点头,说:&ldo;失陪一会。&rdo;他站起来沿着旋转楼梯到三楼的桌球室去,才走到一半,就见丘凤笙挽着花枝招展的苏文清踏进亚当家的客厅,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挽着个金头发中年西洋人的颜如玉,虽然笑容娇媚,眼睛里却流露出紧张和不自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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