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有些恼怒的接过报纸,硬绑绑的回了一句:&ldo;多谢侬。&rdo;
唐珍妮笑了,道:&ldo;你家老太爷身体还好啵?&rdo;
&ldo;好的很。&rdo;苏文清的神情有些松动,咬着薄薄的嘴唇,向灶间的方向张望几眼,压低声音问:&ldo;俞九小姐怎么一个人住?&rdo;
唐珍妮抖抖报纸,笑道:&ldo;谁说她一个人住?这层楼都是她们家的。&rdo;
苏文清吐了一口气,紧绷绷的身体松驰下来,软软的靠在沙发背上,说:&ldo;原来这样子。俞家几时这样有钱?&rdo;
唐珍妮笑道:&ldo;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呗。倒是你们家,这几年听说每况逾下,是不是?&rdo;
苏文清冷笑两声,说:&ldo;你也晓得我家境况不好,你说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rdo;苏文清的神情激动,把报纸摊在茶几上,声音尖起来,&ldo;我就是要来问问,为什么要把我辞退!&rdo;
唐珍妮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说:&ldo;你跑错地方了。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你的老板?跑来问老板的女朋友,你觉得在女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的老板还肯用你?&rdo;
苏文清语塞,好半才说:&ldo;你觉得是这样么?&rdo;
芳芸端着盘红袍花生送到客厅给唐珍妮零食。苏文清用力挤出个微笑来,问:&ldo;俞小姐,你为什么恼我?&rdo;
芳芸笑道:&ldo;苏姐姐,这话要问你,我和你不过见过一面而已,为什么要恼你?&rdo;放下盘子又进了厨房。
苏文清叫芳芸问愣住,扁扁嘴想再问芳芸,芳芸已经走开了,唐珍妮又不理她,只好呆呆的坐着。
唐珍妮到底忍不住,过了一会,看着苏文清,快活的说:&ldo;几年没有看见你吃亏的样子,倒是怪想的。&rdo;
苏文清瞪了她一眼,恨恨的站起来,又缓缓的坐回去,把手帕搓成个球又展开再搓成团。
唐珍妮照旧举着报纸,边看报边偷偷笑。苏文清坐在对面,几乎要把一张崭新的手帕揉成旧手帕。偏偏屋子里两个人,一个忙着做饭,一个忙着看报,都不肯理她。
岳敏之自然是和李书霖一起过来吃中饭。看见苏文清,他两个人不约而同皱皱眉。岳敏之抢在李书霖前头踏进客厅,问:&ldo;是苏小姐?苏小姐到这里来干什么?&rdo;
苏文清站起来,手足无措的捏着手帕,结结巴巴:&ldo;……我是来和俞小姐陪礼道歉的。&rdo;
芳芸端出大盘红烧排骨放到餐桌上,笑着:&ldo;岳大哥,你的这位前职员还问我为什么恼她。你们要我怎么回答?&rdo;
岳敏之笑起来,说:&ldo;跑到不恰当的地方来问这种傻问题的糊涂蛋,也配拿人家的薪水做事?苏小姐,你对被辞退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工厂找王襄理,这里是私人地方,恕不谈公事。&rdo;
苏文清恨恨的看了芳芸一眼,低着头慢慢出去。
李书霖朝着门的方向移了两步,唐珍妮察觉得到连忙说:&ldo;嗳,李大少,苏小姐是我高小的同桌。&rdo;
唐珍妮这样分明是不想他搭理她。李书霖立刻停下脚步,笑道:&ldo;原来是旧相识,难怪看着苏小姐面善。&rdo;他嘴上说的很客气,两只脚却好像被强力胶水粘在地板上,无论如何也不肯挪动半寸。苏文清放慢脚步也等不到岳敏之来寻她,只得怏怏的下楼,在巷口的烟纸店买份报纸,一边走一边慢慢的看。
唐珍妮有心,站在窗口张望,指着那个苗条的背影对李书霖说:&ldo;李大少,告诉你,要玩玩找别人,别去哄她。她粘上了可脱不掉手&rdo;
李书霖吹声口哨,笑着:&ldo;我几时啃过窝边草?不过,这位苏小姐分明没有看上我。&rdo;他冲岳敏之呶呶嘴,看着半空中飞过的一只灰鸽子吹口哨。
岳敏之摇着头笑道:&ldo;也不是看上我,是看上了孔方兄。我那里还是荒山哪,养不起展翅待飞的凤凰。&rdo;
&ldo;登上枝头会变凤凰的只有……岳大哥,你坏。&rdo;芳芸正好送汤出来,听岳敏之讲话这样瞧不起苏文清,笑得手一抖,差把汤盆打倒。想了一会,突然跳起来啐道:&ldo;苏姐姐看上你,就这样刻薄人家,她有什么错?&rdo;
&ldo;早晨我问了王襄理,才晓得她在我们工厂里受欢迎得简直过份。&rdo;岳敏之笑道:&ldo;听说还有两个人因为她打过架。这样不安心做事的人,凭什么让我付薪水给她?&rdo;
芳芸跺跺脚,转身又进了厨房。岳敏之跟进去,芳芸甩着手又出来了,站在窗户边气呼呼的朝下看,觉得苏文清走得像蜗牛一样慢,忍不住抱怨:&ldo;怎么还不走?&rdo;
岳敏之忍不住放声大笑,说:&ldo;分明就不喜欢人家,还替人家抱不平。不成不成,我受委屈了,要加菜。&rdo;他指着桌上的四菜一汤:&ldo;有霖哥爱吃的,有珠姐爱吃的,就是没有我爱吃的,加菜加菜。&rdo;
芳芸气呼呼跑进灶间,左手端着一盆梅菜扣肉,右手举着一碗红烧冬瓜朝岳敏之面前一送,说:&ldo;拿去吃。&rdo;
恰好李书霖才给他点了一根烟,岳敏之夹在手上还来不及吸,两碗菜送到他手上,他去接菜,烟卷就掉到地下。李书霖弯腰去捡,边捡边笑。
唐珍妮啐他一口,对岳敏之说:&ldo;岳大少,你真是对我家小表妹有意思?还是早些到俞家去提亲罢。&rdo;
岳敏之把两碗菜送回饭桌上,笑着问芳芸:&ldo;芳芸?中秋节到樱桃街走一趟?&rdo;
芳芸皱了眉,瞪他,声色俱厉的说:&ldo;去樱桃街做什么?我费多少力气才脱离家庭,难道还想双手把我送回去?&rdo;
芳芸向来不笑不说话,从来没有当面这样恼过。岳敏之固然是不好接话。李书霖皱皱眉,对唐珍妮使个眼色。唐珍妮对他轻轻摇头,走过去搭着芳芸的肩膀,笑道:&ldo;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不去就不去好啦。吃饭,吃饭。&rdo;
大家拉开椅子坐定,芳芸气鼓鼓的盯着碗筷还不肯动。岳敏之夹块冬瓜给她,笑道:&ldo;吃罢,忙了大半天,就不信你不饿。&rdo;
唐珍妮也舀勺梅干菜到芳芸的碗里,笑着:&ldo;如今这个世道,小姐们自己主张结婚的数都数不清,就是家庭不支持也没有关系的。&rdo;
芳芸原来磨着牙生气,叫唐珍妮这句逗得扑哧一笑,啐道:&ldo;谁要自己主张结婚的?不过……不过大舅舅还在美国,要提亲也要问大舅舅提。&rdo;说完丢下筷子,脸红似火烧,飞快的躲进卧室。
李书霖放下碗伏桌大笑。岳敏之强自镇静,夹着块红烧排骨慢慢啃着,却是越嚼越快活。唐珍妮啐了芳芸的背影一口,放下碗筷看着岳敏之,说:&ldo;我也算是芳芸的表亲,和你说正经的。你从美国回来不过几年,芳芸也是在美国长大的,所以你们有缘。相互都能看得上。可是,这里是中国,总要入乡随俗的。你想娶芳芸,必要得到俞家许可。&rdo;
李书霖敲敲桌子,赞成的笑起来,说:&ldo;宝珠说的很对。你是我的好朋友,芳芸是宝珠的好朋友,我不想你们两个将来因为那些事闹得不可开交。你诚心想娶我们小表妹,还是要正经到俞家提亲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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