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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唐珍妮和芳芸站在路上看着他从田埂上走向那家人。呼呼的风刮过，刮不走阳光的温暖。唐珍妮笑道：&ldo;以为他会挖苦我们几句呢，就没想到他的心和人一样软。&rdo;

芳芸轻轻跺脚，小牛皮的靴底把块泥土跺成粉末，随口应道：&ldo;我也以为他要笑话我们的。&rdo;想到那回在亚当家的书房里，岳敏之对她凶巴巴的样子，芳芸的心里有些迷惑：到底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张脸才是真正的岳敏之?

岳敏之把她们送到别墅门口，转身去市区。唐珍妮站在二楼的窗户边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大道上，抱着胳膊笑道：&ldo;就不晓得他也这样有趣。&rdo;

芳芸还在解大衣的扣子，听见她这样讲，替她不平，&ldo;珠姐，他总给你软钉子吃，你也不恼他，亏你脾气这样好。&rdo;

唐珍妮笑道：&ldo;总比和口蜜腹剑的人相处容易。&rdo;

芳芸把大衣搭到衣架上，笑道：&ldo;珠姐这几天受累，想吃什么妹子孝敬。&rdo;

唐珍妮啐道：&ldo;说的跟老佛爷似的，小时候在老家过年，我们家的厨子总要做鱼圆子，我做这个最拿手。今且看唐宝珠大显身手。&rdo;撸起衣袖，想了想，还是脱下身上的新衣，在衣橱里翻出件旧衣服穿上。芳芸也换上家常的旧棉袍，两个人手拉着手下楼到灶间，问老妈子讨两个蓝布围裙，唐珍妮剖鱼，芳芸剁肉。两个人都动作麻利，看得老妈子愣愣的，出来和同伴讲：&ldo;从来没见过样会做饭的太太小姐，听还是出洋回来的呢。&rdo;

岳敏之在市区呆了整整一天，直到年三十下午才回来。他雇个年青挑夫挑来担年货。竹箩上盖的棉包被被好奇的唐珍妮揭开，惊喜的大叫声：&ldo;敏之，你真是好人!&rdo;

原来只竹箩里放着两盆花，一盆红牡丹，一盆白牡丹，都开着一朵海碗样大的花朵。唐珍妮捧着白牡丹花盆，在客厅里快活的转个圈，笑道：&ldo;还是小时候，我们老太爷正月做寿，知府大人送来几盆牡丹做贺礼，窝讨了一盆白牡丹养在房里……&rdo;

芳芸扶着门框含笑看着岳敏之，岳敏之嘻嘻的笑着，和挑夫齐动手，把两只竹箩里的物件都搬出来。芳芸早从围裙兜摸出个红包，递给挑夫，&ldo;难为你，给孩子买炮仗玩罢。&rdo;

挑夫做个罗圈揖，笑道：&ldo;多谢小姐厚赐，祝先生太太小姐新年吉祥如意。&rdo;彬彬有礼的接过红包，收拾挑子出去。

岳敏之翻出只盒子递给芳芸，笑道：&ldo;南京果然是六朝古都，连挑夫都有名士风度。是给你的糖果。&rdo;

芳芸屈膝福福，接过来摇摇，笑道：&ldo;可够沉的，我拆开了?&rdo;

岳敏之微笑头，看湿漉漉的手指灵巧的解开彩绳，拆开包装纸，露出个直径五寸的旧木盒。

芳芸看见这个盒子质地和雕工都和她的零食匣一样，不觉愣了一下，飞快的看向唐珍妮。唐珍妮还在那里出神的赏玩牡丹，就掉头冲上二楼，转眼捧着个盛糖果的纸盒下来。

芳芸这样捣鬼，唐珍妮哪能真不晓得，不过装不知道罢。绕着两盆牡丹左转右转，趁芳芸去后面灶间给岳敏之煮茶，才对坐在沙发上的岳敏之伸手，笑道：&ldo;我那份呢?&rdo;

岳敏之在大圆桌上翻翻，翻出只小匣来，笑道：&ldo;不敢怠慢夫人，节礼在这里。&rdo;

唐珍妮解开一看，一条黄澄澄的大黄鱼，先是恼，后是好笑，道：&ldo;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rdo;

&ldo;我一向总在里蹭晚饭吃，是饭金。&rdo;岳敏之笑道：&ldo;送什么给你，不是都要换成这个?倒不如直接送个实惠。&rdo;

唐珍妮低头微笑，嘟起红唇在大黄鱼上用力亲了一口，笑道：&ldo;什么都不如黄金亲香，多谢。不过‐‐想打芳芸主意，窝可不依。&rdo;

岳敏之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停了一会他才说：&ldo;连你的主意都不打，会打她的主意?&rdo;

芳芸托着托盘走到客厅门口正好听见，趁着岳敏之背对着，悄悄退到灶间，把岳敏之的那杯茶倒进泔水桶，撮小半杯煮茶叶蛋的茶叶末，浇上七分满的开水，笑嘻嘻端进客厅，双手捧到岳敏之面前的茶几上，笑道：&ldo;岳大哥吃茶。&rdo;

岳敏之端着茶碗品了一口，又苦又涩还一嘴的茶叶沫，他想吐出来。偏偏芳芸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只有点头，笑道：&ldo;好茶。&rdo;

唐珍妮伸手取茶，看看岳敏之那杯酽茶，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杯银毫，牢牢捏着茶杯走到窗边看风景，双肩耸动不歇。芳芸咳声甜蜜一蜜的问&ldo;珠姐，是不是茶烫到?&rdo;

唐珍妮带着笑意笑道：&ldo;没事，没事，突然想到个笑话，哈哈，真是好笑。&rdo;

岳敏之就势要把茶杯放下。芳芸侧着头甜真的问他：&ldo;岳大哥，我泡的茶不好么，再吃几口好不好?&rdo;

岳敏之艰难的把杯酽茶咽下，芳芸接过茶杯飞快的回到灶间，盯着满满杯茶叶渣笑起来。

芳芸走，唐珍妮放声大笑，指着岳敏之道：&ldo;也有今天!果然是有报应的。&rdo;

岳敏之笑道：&ldo;我一向与人为善。&rdo;站起来想走，在门口转圈，到底舍不得，走到书架边翻出本杂志看起来，不再和唐珍妮搭话。

唐珍妮吃了小半杯好茶，提着小匣上楼收藏她的最爱。芳芸觑准她不在，送杯正经的好茶给岳敏之，一声不吭又回灶间。

岳敏之候走，提心吊胆的端起茶杯尝了一口，没有尝出异样，不禁摇头又点头，杂志从膝头滑下都不觉得，只顾端着茶微笑出神。

礼物

芳芸的法事做完，唐珍妮接着做七天的法事，替亚当祈福。亚当从上海赶来接们，站在灵谷寺的院子里看着唐珍妮跪在佛祖前的苗条背影，眼眶都湿润了。

岳敏之居高临下站在小楼上冲亚当招手致意。亚当扭头见是他，大笑道：&ldo;原来是岳公子，恭喜发财，恭喜发财。&rdo;

这个洋人实在是太放肆，几位小大师都瞪亚当。他也不以为意。岳敏之接出来，笑道：&ldo;尊夫人场法事还要办几天的，亚当先生要是觉得山居太闷，陪亚当先生逛逛石头城，怎么样?&rdo;

亚当道：&ldo;上海周边战事吃紧，租界的房子地皮一日三涨。岳公子，我要是你就马上回上海去。&rdo;

岳敏之笑道：&ldo;钱是赚不完的，我这边还有事情没办完呢。&rdo;

亚当候倒茶的小沙弥出去，压低声音道：&ldo;这是发财的好机会，要嫌麻烦，地皮转卖给我怎么样?&rdo;

岳敏之哈哈大笑，缓缓摇头道：&ldo;我认为涨得还不够。吃茶吃茶，今气真不错。&rdo;

亚当低头吹浮沫，专心品茶。他到底是在中国才呆几年的外国人，沉不住气。芳芸来，亚当又要买芳芸的地。芳芸晓得岳敏之的地多，见亚当不问他买反问自己买，不由看他一眼。岳敏之微不可察的点头，芳芸会意，笑着道：&ldo;亚当哥是不是要盖房子卖?拿我地皮换房子怎么样?&rdo;

芳芸的那块垃圾场买的时候极便宜，每亩不过银元五十几元。俞忆白父女把整个垃圾场全部买下，卖家还给折扣。如今租界已经扩无可扩，除去岳敏之手里还有大宗土地，也只有俞氏父手里各有一块极大的地。俞忆白那块才被亚当的竞争对手买走。芳芸松了口，亚当马上掏出自来水笔草拟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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