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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芳芸把报纸放到茶几上，露出迷惑的笑容，&ldo;在美国，大家都把我当成外国人，我以为回到中国会好些。可是真回来了，连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几个。&rdo;

亚当想了一想，笑道：&ldo;中国小姐的交际圈子太小了，其实一直上学是个不错的选择。&rdo;

芳芸点点头，&ldo;要是能上大学就好了。只怕我没有那个机会。&rdo;

亚当笑道：&ldo;机会只给努力去创造机会的人。&rdo;芳芸对他一笑，亚当大笑起来，&ldo;等会下来和珍妮玩个痛快。&rdo;走了几步突然站住道：&ldo;珍妮一向爱打扮的热闹，怎么这回转了性子?&rdo;

老妈子凑上来笑道：&ldo;九小姐怕搞丢了我们太太的首饰，不肯戴，先生劝劝她罢，这个样子太素了。&rdo;

亚当笑着打量了芳芸几眼，道：&ldo;就这样挺好，圣诞节早过了。&rdo;

芳芸撑不住，伏在茶几上笑起来。花枝招展的唐珍妮披着一条栗子色的毛皮披肩进来，光光的胳膊上套着金镯子、翡翠镯子，动一动就丁丁当当的响。她倚在门口嗔道：&ldo;现在的太太都时兴这样，你以为人家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啊。&rdo;

亚当冲着她躬了下身子，笑道：&ldo;太太永远是对的。&rdo;在她耳边吻了一下，风度翩翩的出去。唐珍妮看芳芸的跳舞衣搭在梳妆台的椅背上，替她拎起来挂到衣架上，笑道：&ldo;美国不兴满身披挂?&rdo;

芳芸笑道：&ldo;一样的，就是不爱这些个东西，也要装着爱的。&rdo;

唐珍妮皱着眉露出厌恶的表情看了看自个全身上下的零碎，笑道：&ldo;你当我真喜欢哪?&rdo;凑到芳芸耳朵边小声道：&ldo;他们送了真的，我就托人拿到香港去卖掉，我用的都是假的。亚当都不晓得，我那两盒子宝贝一共值不到五百块钱。&rdo;

芳芸靠在椅背上和她相对大笑，唐珍妮挥手叫老妈子们出去，笑着笑着掉下眼泪来，&ldo;你命比我好，天生就有钱。&rdo;

芳芸苦笑道：&ldo;我也只不过比你有点钱罢了，旁的都差不多少。倒是你，亚当他待你蛮好，其实你不必……&rdo;

唐珍妮笑道：&ldo;看来他连你们也瞒过了。他每个月都要寄一笔款子回美国去的，给一个三十二岁带三个孩子的已婚女士。&rdo;

芳芸愣了一会，叹气道：&ldo;真想不到。&rdo;

唐珍妮点着一根烟，笑起来，&ldo;我们这种人，叫做中国太太，只在中国算数。&rdo;她一口一口吐着烟圈玩。芳芸歪着头看了一会，笑道：&ldo;其实美国太太过的也不容易。&rdo;

唐珍妮笑道：&ldo;比中国太太容易。洋人情人一大把，到底不许纳妾。哪像中国男人，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家里拖，他们当是集邮呀?走，不说了。我帮你换衣服，我们跳舞去!&rdo;

芳芸跳起来把常服脱去，换上跳舞衣，提着裙裾笑道：&ldo;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了，我爹打牌去了?&rdo;

唐珍妮指指头顶，做了个鬼脸，&ldo;三楼开了好几桌呢，古板的老先生，讨人厌的色鬼，都让我哄去打牌了。走，快活去。&rdo;拉着芳芸的手下楼。

充做跳舞场的大客厅里果然只有年轻人。李书霖穿着一身白西装，上装口袋露着一角白丝绸手帕和一朵含苞待绽的红玫瑰，站在一群莺莺燕燕当中露出懒洋洋的微笑。

芳芸认出了里面有一张面孔是四房的茹芸，心里吓了一跳，悄悄拉了一下唐珍妮的手臂，小声道：&ldo;那边有我五姐茹芸，我还是上去罢。&rdo;

唐珍妮看着坐在李书霖身边巧笑倩兮的茹芸，微微变了脸色，道：&ldo;没有请她呀，难道是书霖带来的?&rdo;

芳芸轻巧的从唐珍妮的手臂里滑出来，提着裙子回身上楼。唐珍妮顾不上她，隔着老远就笑道：&ldo;书霖，你还敢来!&rdo;

茹芸早就看见唐珍妮，连忙奔过来握住她的手，笑道：&ldo;五表姐，刚才和你一淘来的是哪位?&rdo;

唐珍妮此时才察觉芳芸走了，哈哈笑了几声，看向茹芸，&ldo;你霖表哥带你来的?&rdo;

茹芸甜蜜的回望李书霖一眼，嗯了一声。李书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笑道：&ldo;唐太太的跳舞会轰动全城，倩芸和丽芸她们都说要来看明星的，是我说她们舞跳的不好，没有带。&rdo;一边说一边自口袋里掏出香烟匣来，第一根就递给唐珍妮。唐珍妮笑道：&ldo;小姐们少有吸烟的，还是去吸烟室吸罢。&rdo;对着几位小姐露出体贴的微笑，把李书霖拉进吸烟室去。

茹芸一眨眼功夫就失了伴，满室时髦的男女她也认不得几个，想到方才和唐珍妮一路过来的女孩子和她有几分像，猜不是唐家小姐就是俞家小姐，去寻她讲话最合适不过，在楼下略站一站，就上楼，问守在楼梯口的老妈子：&ldo;和你们太太一路下来的是唐家小姐还是俞家小姐?&rdo;

老妈子答：&ldo;是俞家九小姐。&rdo;

锦屏镇俞家在上海有两三支，小姐们排行是排在一起的，俞家九小姐只有一个，可是芳芸不是在学堂里么?难道她是来和霖哥幽会的?茹芸怀着腹的疑惑，问得九小姐回了太太卧房，去敲唐珍妮卧室的门。

芳芸才坐在梳妆台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抬头一看进来的是茹芸，只好含笑唤：&ldo;五姐，你来了。&rdo;

茹芸见真是她，想到李书霖在墙外候了半个钟头送信给她的情份，再看她打扮的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样子，不必猜也晓得唐珍妮在替她和李书霖牵线搭桥，不由冷笑几声，道：&ldo;老太太昨儿还夸你有出息，几时中西女中的高材生礼拜天不回家，跑亲戚家跳舞来了?&rdo;

茹芸方才站在李书霖身边的神情芳芸都看在眼里，晓得她是打翻了了山西老陈醋，所以才现这样的怪像，微微一笑道：&ldo;亚当是我表哥，表哥请表妹来跳个舞，有什么好奇怪的?&rdo;

茹芸没有想到她和洋人是表亲，一时愣住了。芳芸笑唤眼睛在房里睃来睃去的老妈子：&ldo;烦你去厨房替我和我五姐取点吃的来，再要一壶红茶。&rdo;

老妈子一去，茹芸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狠狠的盯着芳芸道：&ldo;你是来和霖哥约会的，是不是?&rdo;

芳芸笑道：&ldo;霖哥没婚，我也没嫁，要是有约会五姐当替妹妹高兴才是。&rdo;

茹芸变了脸色，胸口起伏不定，她咬着牙冷笑道：&ldo;好，我倒是看走了眼，原来我们家最不老实的人是你。&rdo;

芳芸笑起来，做了个鬼脸，&ldo;原来五姐看上霖哥了。五姐，你一向和四婶都待我好，我不和你抢霖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rdo;

茹芸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子不理她，心里却是有点动摇。前两天李书霖在俞家提起跳舞会没有舞伴的事，倩芸和丽芸没有抢过她，到底磨得霖哥只带她一个人来跳舞。芳芸又比不得她有亲娘撑腰。算来算去，李家要和俞家结亲，要么是她，要么是丽芸，还轮不到芳芸头上。她想清楚了轻蔑一笑，道：&ldo;霖哥几时成了你的?&rdo;

芳芸好笑道：&ldo;五姐，霖哥从来就不是我的，我也没有和他有约会，若是有，他还带你来干什么?我早晓得你们两个要好，不过激你一激玩笑罢了。你和霖哥要好，妹子很替你们高兴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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