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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到底二太太是长辈，芳芸虽然心中极不耐烦，也只有耐着性子陪着她闲话当年。二太太说了一会闲话，笑道：&ldo;上回来的霖哥儿是我娘家侄子，我们李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个男丁，就有些娇惯。他又跟我这个姑母亲近，小时候三天倒有两天住在俞家的。如今虽然大了，还是一样天真的性子，喜欢和妹妹们亲近。有时候不免说错话。&rdo;她看着芳芸笑眯眯道：&ldo;你不要和他计较，当他是自己哥哥，好不好?&rdo;

芳芸回想了半天，并没有想起自己在哪里对那位霖公子有失礼的地方，随口答道：&ldo;霖哥哥为人极好的，跟姐妹们处的都和气的紧。&rdo;

二太太很是满意她的回答，亲切的替她把头发拢了拢，道：&ldo;老太太午睡要醒了，二伯娘先回去了。我们家请了家庭教师的，这几天事忙都没有上课。回头上课叫丽芸来喊你啊。&rdo;

芳芸一一应着，送二太太到门口，回来怎么想也想不透二太太为何突然对她这样亲热，二太太无事献殷勤，她对霖少爷更添了几分戒心，拿定主意要离他远些。

舍得不舍得?

俞忆白冷冷的看了站在楼梯口的老妈子一眼，喝道：&ldo;连个人都看不住，滚!&rdo;喝退了老妈子，他心中稍稍解气，安抚女儿说：&ldo;大妞，爹爹是丢了你弟弟心里慌了，不是怪你。&rdo;

芳芸点点头，走回自己房间把钥匙取来开门，说：&ldo;昨天正要翻的，二伯娘来了。女儿才锁起来。&rdo;

隔了一整天房间里的香水味道淡了许多，白纱窗帘飘动，仿佛颜如玉刚刚离开。俞忆白扶着门发了一会呆，说：&ldo;你和爹爹一起翻翻罢。&rdo;

芳芸道：&ldo;丽芸说一会要来找我玩，她上来不大好，我在楼下等她吧。&rdo;她反手把房门带上，走到楼下客厅里坐着，泡了一壶普洱茶吃点心。

过得一会胡婉芳红着眼圈从客厅经过，看见芳芸愣了一下。

芳芸连忙站起来喊：&ldo;太太。&rdo;

胡婉芳自己也才十九岁，才嫁过来就当十五岁女孩子的继母，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喊了一声&ldo;芳芸……&rdo;实在没有话好讲，站在那里很是为难。

芳芸和颜如玉共处七八年，当面客气那一套全都学会了。连颜如玉她都肯当着父亲的面客气的，何况这位新太太是正经继母。她看穿胡婉芳实是害臊，连忙说：&ldo;刚刚吴妈泡了一壶普洱茶，现在正好，太太吃一碗?&rdo;一边说一边就借着找茶碗走到侧厅去。

听差哪里敢让芳芸去倒茶，早倒了茶送上来。胡婉芳刚才被姐姐痛说了一回，回到家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碗，转觉得亲姐姐不如继女贴心，又是伤心又是委屈，眼泪好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接连滚落。

早上请安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没有好脸色，芳芸猜她在大太太那里挨了说。大太太和她是亲姐妹，外人怎么劝都讨不得好。芳芸叫吴妈打洗脸水，绞了一个热手巾递给她，指了指楼上道：&ldo;爹爹在三楼，我去找丽芸说话去。&rdo;不等婉芳回答就下台阶喊开铁门走了。

胡婉芳有心上去找俞忆白，走到二楼转念一想：他在那里翻妾的东西，他亲生女儿都避了出去，我巴巴的上去找他干什么?赌气回卧室，头顶的楼板被俞忆白踩的咯吱作响，翻东西的声音一直不停歇，可见颜如玉的东西之多。

胡婉芳又想去帮丈夫的忙，又恨他从前太宠颜如玉，在卧室里干转许久，觉得还是要体贴丈夫。她鼓起勇气开门，正好看见俞忆白匆匆下楼的身影，连忙喊了声：&ldo;忆白。&rdo;

俞忆白刚才找到颜如玉的旧记事本，在里面翻出了几个上海地址，正急着挨个寻找，听见新太太喊他并不停脚，一边走一边道：&ldo;婉芳你昨天累了一天，在家好好休息，我出门办点事，中饭不回来吃了。&rdo;

&ldo;忆白!&rdo;三太太追出来，看见他满面疲惫之色，替他不值，&ldo;我在大姐那里听说……她在……&rdo;

&ldo;你听说了什么?&rdo;俞忆白好像被针扎到，几步走回二楼，用力把新太太拉进卧室。

胡婉芳吃痛，&ldo;哎呀&rdo;了一声。偏偏俞忆白浑然不觉，一个劲追问颜如玉在哪里。他为着姨太太的下落就不晓得疼惜自己，胡婉芳心里酸极了，甩开俞忆白的手说：&ldo;你把人家弄痛了。&rdo;

俞忆白连忙赔笑道：&ldo;原是我的错，给太太陪个不是罢。婉芳，你听到什么了?&rdo;

他这样低声下气都是因为那个颜如玉的缘故。胡婉芳心中又酸又痛，小姐脾气上来，赌气扭过身去不肯理他。俞忆白正是急得火上浇油的时候，看见她耍脾气哪里还有耐心再敷衍她，跺着脚道：&ldo;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有话就说罢!&rdo;

胡婉芳伸出两只胳膊将要出门的俞忆白一拦，流着眼泪问：&ldo;她就那么要紧?&rdo;

&ldo;颜如玉把家里的存折、珠宝都卷走了!&rdo;俞忆白恨道：&ldo;你说我急不急?你既然早晓得，为什么不告诉我?&rdo;

&ldo;在礼查饭店……&rdo;胡婉芳听说颜如玉把俞家的存折珠宝都带走，也吃了一惊，她停了一停，为难的说：&ldo;大姐说她找了外国律师要跟你打离婚官司，怕你生气都不敢跟你说。听说大姐夫和他们办了几天的交涉……&rdo;

&ldo;我的事，你们瞒着我跟她交涉?你们把我当什么?&rdo;俞忆白气得脸色青白，推开胡婉芳怒气冲冲的下楼。

&ldo;忆白，忆白，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是大姐……&rdo;胡婉芳追上去拉他的胳膊。

俞忆白冷笑道：&ldo;你们都是自己人，只有我是外人。&rdo;走出几步不甘心，回头说：&ldo;原来你们都晓得她的下落!你们存心要看我笑话，好，你们看吧!&rdo;他走到大门边镇定了一下，下定决心要把如玉母子都带回来，好挫挫胡氏姐妹的锐气。不肯再理会站在门厅哭泣的新婚妻子，走出巷口召了一辆人力车去礼查饭店。

礼查饭店对门有一家咖啡厅，人力车在厅前停下。俞忆白还没有下车就看见素颜的颜如玉坐在咖啡桌边发愣，同桌除了吃蛋糕的谨诚，还有两个外国男人。那两个外国人夹着雪茄谈笑风生，颜如玉的笑容却有些勉强，问答都心不在蔫。

看来那就是替她办离婚的洋人律师了，俞忆白冷笑一声，在肚内想好一大篇话问颜如玉，慢慢推开门走过去。

谨诚看见父亲，欢喜的站起来，&ldo;爹爹爹爹&rdo;，像一只小鸟一样扑进他的怀里。俞忆白搂着儿子，冷眼看着颜如玉。谨诚紧紧的搂着俞忆白的脖子，他方才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颜如玉别过脸去揩泪，恨恨的说：&ldo;忆白，你好……&rdo;说到一半撑不住也扑进他的怀里，嘤嘤的低哭，边哭边说：&ldo;你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们母子了。&rdo;

她又耍什么花样?不是要离婚么?俞忆白愣住了。

颜如玉揩了一把眼泪，一手抱起儿子，余下的另一只手挽紧他的胳膊，对两个洋人说：&ldo;这位是我先生，我们失陪一下。&rdo;拉着俞忆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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