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属于无幻的声音并不奇怪,毕竟她没什么经验,这孩子刚出生,简直比温室里边的鲜花还要脆弱,让那些资历老的奶妈子照顾自然是最好的,关键是这是男人的声音。
不是太医的苍老,也不是太急那种尖细的公鸭嗓,点点的慵懒,却自有一股威严,伊水璃的眉头顿时拧得更加得厉害,对着飘絮道:“让无幻体你把身上的水擦干。”
“吱吱。”
“吱吱。”
隔着一重珠幔,飘絮不停地叫了几声,背对着伊水璃的眼睛却有些幸灾乐祸。
外边那清脆的哭声还在继续,尖锐得像是要刺破人的耳膜一般,那魔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哭了,不哭了啊。”
“不哭了啊,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冥玄宏,伊云霜还有一干伺候的宫女,跟在皇后身边不时开口的是两个老妈子,想来是有育儿经验的。
伊云霜手上抱着刚出生的孩子,满脸的怜爱,冥玄宏站在孩子头侧的位置,不时会碰他的脸,动作很轻,唯恐伤了他,每次还没碰到他的脸,手指就缩回来了。
“哇唔,哇唔。”
孩子孩子哭个不停,伊水璃发誓,如果这孩子不是她和冥玄野的,就冲着他在她这么累的时候,哭得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再加上折腾了她十一个月之久,她对着那些人肯定就是一阵当头的呵斥,然后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人全部轰出去。
“什么事?”
苍白的脸,凌乱的发,却已经由无幻换上了干净整齐的衣裳,那模样看起来虚弱至极,可伊水璃知道,虽然生孩子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现在的精神很好,可是这个她并不准备让冥玄宏还有伊云霜知道。
十月怀胎到她这里硬生生变成了十一个月,她原本健朗的身子坏了,即便是冥玄宏,他也不会怀疑的。
那些人听到伊水璃开口,看了冥玄宏一眼,然后低头不答。
冥玄宏听到伊水璃的声音,那一瞬,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转过身子,看着床上的伊水璃,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从八月份到现在,她在这皇宫之中,已经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可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跟前,与她面对面地站着却是第一次。这距离,隔开了将近一丈远,可他觉得近,没有重重的珠帘还有帷幔,那张脸,隔着昏黄的灯火,他瞧得一清二楚。
她瘦了好多,以前的下巴没有这样尖的,双手撑在床上,紧咬着唇,脸色有些苍白,可饶是如此,却依旧掩不住那天生姣好的容貌,雪白的肌肤,那是近乎透明的雪白,像是上等的美玉一般,莹润的光泽,闪闪动人,眼波流转,那眼底似有流光一般的晶莹,少了以前的刚硬,楚楚可怜,让人恨不得呵护在掌心里,好生怜惜。
冥玄宏完全愣在了原地,双手紧握成拳,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伊水璃,好几次张了张唇,却在对上伊水璃的那张脸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两对视,房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纵然是那些将心思放在小世子身上的奶妈子还有宫女们,也察觉到了异样,视线在伊水璃还有冥玄宏的身上来回梭巡,可下一瞬,众人却很有默契地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说。
“我问你什么事呢?”
那声音,尽管虚弱,却自有一股威严,一国之君,一国之母,可她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人,用这样带着质问的口吻说话,明明是大不敬的,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那虚弱却依旧清澈的眼眸直直地落在冥玄宏身上,无论是因为什么,但是现在,那双眼睛就只有自己,这样的想法让冥玄宏的心不由得一荡。
“那个……我……这个……”
冥玄宏看着夕阳,指了指依旧哇哇大哭的孩子,被伊云霜抱着的孩子像是能感应到一般,在冥玄宏指着他的时候,哭得越发大声。
伊水璃的眼角一挑,冥玄宏指着那越哭越大声的手突然指向了自己,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们都下去吧。”
伊云霜摆了摆手,将身后跟着的一群宫女还有老妈子遣下去,无幻已经被飘絮拽下去了,现在她正给他清理湿漉漉的红毛,整个房间只剩下冥玄宏,伊水璃,伊云霜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劲哭的小魔星。
伊云霜看着略有些结巴的冥玄宏,再看看怀中的孩子,神色黯然。
“皇上原是想抱抱小世子,可哪想刚将他抱到怀里,他就哭个不停,皇上哄了好久都没有用,就把小世子交给了我,他还是哭个不停。”
伊云霜瞥了眼低着头的冥玄宏,抱着孩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他这个模样,哪里还像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分明就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可是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把她囚在这个地方吗?
伊水璃看着那翻白的指尖,微微抿着的唇上翘,可眉头却拧成一团,如果她怀中是一团棉花的话,她爱怎么捏就怎么捏,拆开都成,但那可是她的孩子。
“皇后娘娘,您捏疼我的孩子了。”
一半的头发披散下来,朦胧的灯光,遮挡住了半张脸,可那眼神,却像极了锋利的匕首,似要在那手上戳出一个洞来。
冥玄宏闻言,转过身,那温柔又无措的眼神陡然变成了其他的情绪,一略而过的震惊,染上了怒焰。伊云霜吓了一跳,抱着孩子的手松了松,那一刻,心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咬着自己的心脉,肝胆俱裂。
“皇后把孩子抱给我吧。”
“不哭了,不哭了。”
边说边将孩子放在怀中轻轻摇晃,那孩子顿时闭了嘴,不哭了。
“不哭了,不哭了。”
冥玄宏指着伊水璃怀中的孩子,神情兴奋。
伊水璃也笑,一双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果然是你的好孩子,一到妹妹的怀里就不哭了。”
伊水璃没有抬头,说话的神情颇有些骄傲:“孩子在无幻手里也是不哭的,皇上皇后身上贵气太重,他承受不住。”
伊水璃将孩子护在怀中,口气有些冷硬,可心里却将这孩子夸了千百遍,这么小就能区分好人坏人了,不愧是她和冥玄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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