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薇大殿的朱红正门霍然洞开,门前,伏冥慵懒的躺在倒勾双编的摇藤椅上。半阖着双目,少女透过晶莹通透的珍珠幕帘,遥遥望着视线所及内的厚重青墙。
一只通体润透的红玛瑙点翠银钗,将伏冥瀑布般的青丝墨发轻轻绾着,初秋的午后有些困乏,燥热的气温还没有随着夏日消散。所以她只穿了件薄纱轻料的齐胸襦裙,浅金色的绸带系在胸前,白色的裙摆上用极细的丝线,零星绣着淡蓝色的蔷薇花。
外廊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身碧衣的侍女嫣儿慌乱上前禀告道:“禀王后,夏王殿下来了!”
少女密长的睫毛轻轻忽闪,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点墨如漆的大眼睛。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铠甲震动的哗哗声。远处,一众禁卫军簇拥而来的队列中,一袭漆黑软甲的夏谋雄行阔步,带着气愤的火焰而来。
“都在这里等着!”夏谋头也不回地叫住了身后的侍卫,侍卫们听令后立即停下脚步,分成两排守护在蔷薇花圃的外围。
“参见夏王殿下!”华薇殿的二十几名太监和宫女立即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声音卑微,齐刷刷的在外廊上跪倒一片。
夏谋沉默的穿过侍人们,身上的漆黑铠甲越发显得他身材高修,气质森冷,而此时他冷峻的面容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一样,好像随时都会掀起惊涛骇浪。几步走进大殿,男人周身戾气环绕,他低头看着藤椅上一脸平静遥望远方的伏冥,怒不可揭!再转头看着殿内红木圆桌上没有动的食膳,陡然暴发,“穆伏冥!你再绝食的话,我就把华薇所有奴才的脑袋都砍下来跟你陪葬!”
男人雷霆动怒,怒发冲冠的瞪着少女,殿外的奴才们惶恐的浑身僵冷,恍惚间像是地狱里等待着阎王手中铡刀挥落的小鬼,任人宰割,听天由命。
伏冥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就好像夏谋的怒火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平静的说道:“你要去砍谁的脑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最好把整座王宫都给烧掉。”
“你……”夏谋气愤的看着她事不关已的脸,渐渐蹙起凌厉的剑眉,接着说道:“那庄太妃的死活你也不管吗?我记得她可是你漠北的姐姐。”
“姐姐又怎样,不过是为政治牺牲掉的可怜女人而已,前些天她才掉了孩子,整日以泪洗面,生不如死,太医都说她活不了多久了,我又何必为她操这么多心。早死早超生不是更好,下辈子也好投胎到个自由身。”说时,伏冥清秀的眉眼向上一挑,她淡淡的扫过愤怒的男人,平静的唤了一声:“嫣儿,去给殿下端来。”
“是……是。”跪在殿外的嫣儿趔趄的起身,弯着腰向殿内红木桌前小跑而去。
夏谋渐渐平复下愤怒的情绪,转换为审视的目光仔细端祥着伏冥,“早死早超生?谁的命你都不看在眼里,你还真是冷酷无情。”
“多谢殿下的认可与赞美。”伏冥一脸受教从藤椅上起身,跟夏谋恭敬的行了个屈膝礼。男子不禁一愣,他看着少女从身侧侍女的手中接过一腕银耳雪蛤羹端在自己的身前。
夏谋狭长的目光一眼扫过碗里的羹,低头看着少女,迷惑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冥突然像换了个人,她温柔的看着夏谋,巧笑嫣息的回道:“臣妾是因为不食惹怒了殿下,甚至还让殿下从远效的军营连夜赶回,臣妾的身体是小,但因此耽误了国事那可就罪孽深重了,红颜祸水这个名号,给伏冥十条命伏冥也万万承受不起啊。既然这样,为了赎罪,为了我大夏王朝的江山社稷,臣妾也只有谨遵王命,好自为之了。”
肤白透水的少女一口一个臣妾极尽乖巧温顺的说着,夏谋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伏冥的态度转变之快,语气之温和,让夏谋的心里不禁一痒。有旖旎的气氛环绕在二人的周身,少女一双水目娇媚,勾魂摄魄,随即在男人渐渐放柔的注视下,少女随手抽出头上的银钗在汤羹里一搅。
看着她的动作,夏谋放柔的目光瞬间僵住。
将银钗自碗里拿出举在男人的眼前,伏冥再次温顺的对着脸色僵硬的夏谋一笑,柔声说道:“臣妾谨遵王命,现在就用膳。”话落,少女毫不犹豫的就将汤羹递到了唇边。
氧气流转在空中,高高举在眼前的银钗渐渐腐蚀,越来越黑!
——有毒!
“不要!”夏谋脸色巨变,惊呼出声,他眼疾手快的长手一挥,啪的一声就将少女手中的碗打到一边。
碎裂的瓷碗声音清脆,跪在殿外的宫人们瞳孔惊散,颤抖不已。洒出的汤羹清清水水的映染在华丽的地板上,伏冥猛然抬眼看向夏谋,眸中再无温柔,声线寒冷逼人,“这就是你要封我为后的目的吗!既然这样,不如痛快的给我三尺白绫或一杯鸠酒,死了也好将我挫骨扬灰的洒在你最痛恨的漠北!明枪暗箭,笑里藏刀,看来倒是我小看这王宫里的阴谋诡计了!”
夏谋一脸青硬的僵在原地,打翻的汤羹还是热的,昌出一缕缕的白烟显得有些狰狞,男子讷讷的看着目光清冷的少女,声音冰冷的道:“你认为这是我干的?”
“那重要吗?”伏冥挑眉回道,“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这不就是你最初的目的吗?还是说有人在明争暗斗的谋害后宫,你这个独裁天下的夏王殿下,根本就毫不知情!”
少女夺夺逼视的目光加上极尽嘲讽的质问,更加挑动起夏谋胸膛中涌动的愤怒火焰。深吸一口气,男子平缓着激动的气息,幽黑的瞳孔也变得越发阴沉,针锋相对的视线交叉在空中,火花四溅,谁也不让谁。
时间似过了很久,徒地,夏谋霍然转身并大步向着殿外走去,漆黑的软甲像是有寒气逼发出来,所到之处的宫人更加惊悚的缩着身子。
伏冥背脊挺直,仰着娇小的头颅看着夏谋愤怒离去的拔长背影,漆黑的眸底深处压迫感十足,她忽然语气轻松地说道:“来人呐,伺候用膳。”
大批的宫人们抬起惊惶的眼睛,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嫣儿惧怕的上前说道:“王……王后,是要传新膳吗?”
“不,就吃这个。”伏冥不以为然的说道,随即就向着殿内的红木桌前走去,她催促道:“快点,我要洗手。”
嫣儿脸色惶恐的跟在伏冥的身后,急忙劝道,“可……可是,王后娘娘,这饭菜里有毒呀。”
伏冥坐在桌前,眉眼凌厉的说:“我说用膳就用膳,不要再啰嗦了。”
宫人们相视望着,一个个苦大愁深,最后迫于伏冥不容反抗的气场,人们这才开始四处忙碌的伺候新王后用膳,小心翼翼到呼吸都要用心控制。嫣儿诺诺的看着伏冥,不禁一愣,怎么回事,她疑惑的眨眨眼,王后的表情怎么看上去像是在……笑。
疾步而行的列队向着远处走去,夏谋突然停下脚步,周身气息战栗,他声若寒铁的对着身后的士兵命令道:“严令排查后宫,把所有牵连的人通通斩了!”
话落,男子继续大步而行,愤怒的背影气愤难耐,身侧的萧闯急忙应道:“微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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