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谷林中的空地上。
高渐离望着倒下的扶摇,陷入了长久的回忆,面有痛色,却被黑色的面纱挡着,无人察觉。
扶摇颇为安详的躺在隽涧的怀中,暗红色的华裳更衬得她面色苍白,殷红的血顺着尖尖的下巴流淌,面容绝美,倾城倾国。
“姑姑,你不要有事……”隽涧早已泣不成声,面前这女人,漫长的一生,受了多少痛苦折磨,现在好不容易得以解脱,却为了他,破碎了所有。
“傻孩子,别哭。”经历了数万年,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折磨,现在她却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依旧能感觉到,生命一点一滴从指尖溜走的感觉。
此时,秦淮遇,顾温婵等人也分别围到了扶摇的身旁,脸上尽是悲戚的神色,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别哭,没什么好难过的,我活了十万余年,已经很知足了。”扶摇看了看身边的人,无力的安慰着。
“娘亲,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秦淮遇颇为自责,他还未曾侍奉母亲,享受天伦之乐,便要为她披麻戴孝,实在心有不甘。
“遇儿,娘亲……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听我说……”扶摇只感觉喉头一甜,血沫便涌了上来,嘴里尽是腥味。
秦淮遇低沉着声音,说道,“您说。”
扶摇握着秦淮遇的手,再拉住隽涧的手,说道,“我死了以后,你们便是世上最亲的人,要好好团结,莫要闹别扭,辜负了我的心意。”
“涧儿,你年长遇儿许多,过去他做了不少错事,你……要原谅他,他从小便没得到我的疼爱,没人教他人情世故,每每想到此,我就心痛难忍,倒是你和阙儿,小时候,都是我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帮你们收拾烂摊子,希望你们能像我般,多照顾遇儿,别让他一个人。”
“阙儿,听遇儿说,五灵珠现在你的手中,我颇为欣慰。想必有些事,你也清楚了,不管你的抉择到底是什么,姑姑都不会怪你,你为这天下已经牺牲的够多了,不必再牺牲些什么,这场浩劫,结果如何,那便让它顺其自然吧。”
“遇儿,真是……对不起,娘亲才跟你相认几天,便又要弃你于不顾了,你别怨恨我,其实,我也真的很想,好好的,陪伴你往后的日子,可天意难为,原本我常年呆在地狱,尽是阴寒之气,回到地面后,阳气过重,身子支撑不住,也活不了多久,现在……不过提早了而已。”
“咳咳咳咳……”扶摇强忍着恶心,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身子早已支撑不住,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娘亲。”秦淮遇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心中的难过翻腾不止。
“姑姑。”隽涧也是心如刀绞,扶摇便像是他的母亲般,温柔的照料着他,教他许多做人的道理,让他冰寒的心得到丝温暖,可现在,却为了救他,丢了性命,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顾温婵的心绪则有些复杂,她拥有两世的记忆,对扶摇的情感有些单薄,觉察不清,但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在面前死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还有她临终前的嘱托,分明是让她自私一回,可她……真的能吗?
扶摇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可惜,这次我不能再回地府与离儿相聚了,恐怕落不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你们……都要好好的……这样,我才能安心……”
众人皆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扶摇嘴角扬起抹淡淡的笑意,冲着她正前方的黑袍人,说道,“高渐离,你始终,是欠我的……”
话音刚落,扶摇素白的手便无力的垂了下去,身子也渐渐变得透明,慢慢融化在空气中,不见了踪迹。
“娘亲。”秦淮遇伸手去抓,手中却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虚无。
顾温婵心钝钝的疼,活生生的人便那么消失不见,都怪她,若不是她的优柔寡断,贪生怕死,也许扶摇姑姑便不会死。
她,绝不能再让人受到伤害。
“欠你的,欠你的……”高渐离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扶摇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
心中苦涩万分,是啊,欠你的太多,数也数不完。
你救了我,我却杀了你的亲人,爱人,最后还亲手杀了你,直到你死,我还是未能拥有你,甚至,再也没能见到初见时,你对我的模样。
“高渐离,我杀了你。”
眼前着实是最好的报仇时机,高渐离尚沉浸在扶摇死去的消息中,无法自拔,若他回了神,便再难对付。
一时间,除了顾温婵和秦淮遇,其余人全都动了,连同侑澈。
侑澈的脸上尽是恨意,招招凌厉,恨不得将高渐离千刀万剐,若是可以选择,他当初绝不会踏上这条不归路,至少此刻,纵然普通,他仍能有家人在侧,承欢膝下。
灼华也是拼尽了全力,想起蔓蔓死在他怀中的情形,心中便痛苦难当,她对他而言,是不可取代的人儿啊,数万年的孤寂时光,唯有有她陪伴的数百年,他才能有片刻的欢愉,可那么纯真的孩子,高渐离竟残忍的杀害了她。
纵然染久素来温善,此时也难以抑制心中的仇恨,想起青衍,她暗暗咬了咬下嘴唇,纵使拼了性命,她也要跟高渐离同归于尽,这最坏的结局对她而言,算是解脱了吧。
秦淮遇动作轻柔的站起身来,像是扶摇还在他面前,怕惊扰了她般。
顾温婵眼角落下了两滴清泪,望着不远处混战一起明显占劣势的几人,突然拉住秦淮遇的胳膊,制止了他上前的脚步,说道,“姑姑的仇,由我来报。”
秦淮遇冷声说道,“娘亲的仇,自然由我来报。”
他不是傻子,扶摇死前,对顾温婵所说的那番话,让他隐隐中有了不安的感觉,他已经失去了娘亲,不能再失去顾温婵,那样,他会承受不住的。
染久几人已被高渐离打翻在地,顾温婵站起了身,右手在秦淮遇面前划了划,对鸢夏说道,“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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