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悦道:“您骂她做什么,她如今身不由己,又不是她愿意到御前的。至于皇父倚重东齐,儿子并不在乎,儿子原本就上奏辞太子位的,只要他把锦书还给我……”
“我瞧你是疯魔了,为了她连储君都不做,你可真有出息!爱美人不爱江山是不是?甭念着她了,原先我还不想说,眼下不说也不成了。”皇后把门上侍立的太监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往南炕上一坐,一字一句道,“你不是问她的境况吗,我今儿上养心殿去了,你猜猜我瞧见了什么?你的宝贝疙瘩躺在你皇父怀里呢,真真是不堪入目!亏得我去得快,倘或慢了半步,不知还要遇见什么污秽的事儿。你皇父虽未晋她位份,可我料着昨儿夜里八成是进幸了的。生米煮成了熟饭,你怎么说?难道还演一出夺妃来吗?”
太子怔在那里,像被抽走了魂魄,眼也直了,脸也白了,腿颤身摇随时都会栽倒下来的样子。皇后大骇,懊恼自己说得太直了,这傻子一时接受不了,痰迷了心可不得了。她慌忙去扶他,搂住了给他顺气儿,颤着哭声地说:“湛儿,东篱……你别吓吓额涅。这是怎么了,快倒口气儿啊儿子!”
太子泥塑木雕般呆坐着,半晌赤红着眼,咬着槽牙道:“是皇父逼她的,一定是皇父拿皇权逼她的……”他恨得发抖,恨皇帝,更恨自己,明知道她留在养心殿没什么好事,他昨天为什么没拼死带她走?叫她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落进了虎口里,皇父一个爷们儿用了强,凭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家怎么反抗?
太子噌地跳下地,连鞋也没穿,抽出墙上佩剑就要往殿门上去。皇后吓得没了人色,尖叫着“拦住他!拦住你们爷!”廊庑上的太监潮水般的涌上来,把六扇菱花门结结实实堵住了,皇后照着那张年轻的脸上扬手就是一巴掌,“你撒什么癔症,莫非还要弑父么?你跨出景仁宫试试,保管你一抬腿,转眼脑袋就不是你的了!”皇后捂着胸口痛哭起来,“你这孽障,心一横什么都不顾了,母亲生你养你的恩情你半分也不惦记,如今为个贱人癫狂,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撂开手不管你,也省得白操那些心!”
太子被打傻了,看见母亲全然没了以往的威仪,哭得几乎厥过去,他心里针扎一样的痛。左右为难着,踌躇了下奋力把剑掼在金砖上,屈膝便跪在皇后面前磕头,哽咽道:“请额涅保重凤体,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儿子磨成粉也难抵罪了。”
皇后不管他,扫了眼殿门上的人,转身对景仁宫总管太监郑宽道:“刚才的事儿,谁也不准泄露半句,要是叫本宫知道了,仔细祸及全家!总管,这事儿交给你办,办得好,大家有赏。办得不好,本宫唯你是问,听明白了?”
郑宽不敢有误,忙打袖应个嗻,回身使了眼色,众人领命纷纷退到值上去了。
皇后叹息着扶起太子,哀戚道:“事到如今诸事都看开吧,你对人家满腔赤诚,人家拿你当枪使,攀上了高枝儿转手就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咱们自己吃个哑巴亏,就算了吧!好好坐稳了太子的宝座,将来有朝一日君临天下,要什么得不着?别说一个锦书,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你要,还不是手到擒来?”
太子窝在炕上摇头,“锦书只有一个,错过了,今生再不能遇上了。”
皇后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下耷拉,无奈地看着他,只觉已经束手无策了。太子活泛,大好的年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何尝在他脸出现过苦大仇深的神情?现在呢?面色倦怠,发髻散乱,颊上还有五个鲜明的指印,哪里还有储君的做派,简直像个大牢里的囚犯!
皇后生他时太年轻,隆冬时节大雪纷飞,皇帝那时在工旗键锐营里,虽然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守在边上,她仍旧没有半点底气。头胎男孩儿生起来着实受大罪,痛了两昼夜,最后又是扎针又是含参片,眼看着不成了,孩子倒生下来了,只是她伤了元气,之后再怎么都没法子怀上了。
只这么一个宝贝,是她全部的心血和寄托。他要是受了委屈,那比用刀扎她还痛。皇后恨透了皇帝,他算什么父亲!父者,矩也。他教化万方,自己却是身行不正,还有什么面目为君父!
皇后说:“你皇父明儿要颁恩旨了,定了傅浚家的小姐为太子妃。你听额涅一句话,君命不可违,娶便娶了,世人都打这儿过的。什么爱不爱的。拜了堂入了洞房,两个人一条心,自然就好了……”
皇后还没说完,太子又是一蹦三尺高,像困兽似的在地心团团转,梗着脖子粗着嗓门的低吼,“儿子绝不依!要是再逼我,我豁出一条命去,干脆反了朝廷,也学学皇父当年黄袍加身!”
这话一出口把皇后吓住了,她耳里嗡嗡作响,登时满世界天旋地转,只惶惶道:“你放肆,这话能混说么?你要自寻死路不成!”
太子渐渐冷静下来,不过脑子说出来的话,未必就不足取,他突然发现这其实是个很好的出路。他拧眉沉思起来,冲皇后扬起了唇角,“额涅,与人为奴,怎及自己自在为王?儿子回头就找舅舅和豫亲王去,他们掌管着禁卫军和上书房,儿子得他们相助就成了一半事儿。”太子切切看着皇后,“额涅,您会帮儿子吧?请额涅从中斡旋,儿子登了大宝,您就是皇太后,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不用担心儿子的兄弟们夺嫡,也不用装着笑脸子和那些妃嫔们周旋,额涅!”
皇后控制不住地打颤,喃喃道:“你疯了……你疯了!这话再不许说了,我只当你魇着了,是胡言乱语。”
“额涅,儿子清醒得很。”太子眼里是望不到边的仇恨,他说,“儿子决定的事绝不更改,您帮我我要办,您不帮我我也要办。儿子可不是唐朝的寿王李瑁,皇父抢了儿子心爱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儿子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额涅帮我,儿子感激您;额涅眼瞧着我死,儿子也绝没有半句怨您的话,请额涅自行权衡。”
皇后猛在他背上捶打了几下,“你这不是逼我是什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她瘫坐下来抽泣,“大祸临头了,湛儿,你这会子怒极攻心,还是缓缓再说吧。等明儿……”
“明儿要颁恩旨了,”太子喟然长叹,“明儿儿子另有打算。要把锦书讨回来是不能够了,我知道皇父绝不能放手,我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额涅,不是儿子不孝,是皇父不念父子情,儿子是没办法。”
太子说着,传秦镜来更衣,打发人上乾清宫瞧了,说皇帝已经起驾往养心殿去了,他整了整头上的紫金冠,对伺候文房的太监道:“备笔墨,皇后娘娘有家书要写。”
皇后站在和玺彩画下,景仁宫飞扬的殿角像雄鹰张开的双翅,殿角的哨瓦抑扬呜咽。这条路一旦走上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太子斗志昂扬地立在书架前,像足了当年攻打帝都前的皇帝。皇后苦笑起来,兜了个大圈子,一切要从头开始。这世上只有儿子是最亲的,江山原就是要传到太子手里的,晚一些,早一些,又有什么分别呢!
尚衣的差事和四执库常有往来,四执库在天穹宝殿后的乾东五所里,是专门伺候皇帝冠袍带履的地方。四执库属内务府管,里头的门类划得很细致,分派处、织补处、熨烫处、收纳处,一处套着一处,各有各的分工。单说皇帝的龙袍,就够人说上三天三夜的,工艺考究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三十个最精巧的绣工不停的忙活,一年只能织成一件。前头说过,内造的东西不怕费工费料,宫里有用不尽的绫罗绸缎,不用放着也是糟践,只管放开了使,往好了使。
四执库有专门收纳龙袍的地方,进门一溜到屋顶的大高柜子,里头存的全是皇帝穿脏了的衣裳。宫里有规矩,只有亵衣里衣能反复穿着,外衣通常是脏了就撂,后妃们是这样,皇帝更是这样。就因为龙袍上用的缀饰太奢华,金片儿、米珠、镶宝,还有一些颜料沾不得水,一碰就糊了,所以不能浆洗,只能整理好了归置起来。
锦书提着包袱进木影壁,包袱里鼓鼓囊囊的,是两套要归库的冠服。
原先给皇帝尚衣的常四如今算是升了差使,到四执库管穿戴档了。锦书进门他正从井里打水,看见她笑着招呼,“锦姑姑送龙袍入库?”
锦书嗳了一声,寒暄道:“常谙达忙呢?”
常四的小眯缝眼笑成了两条线,“您快别打我脸,管我叫谙达,那我可受不起。我是托了您的福才上这儿来的,还没谢您呢,哪儿敢受您这一呼。”
“您太客气了,我可没干什么,怎么叫托我的福呢。”锦书脚下也没停,直进了收纳库里。
常四扔下水桶跟了进去,锦书看了一圈,三四个太监忙着点库收拾,便问常四道:“常谙达,东西交给谁?”
常四往人堆里招呼道:“挪挪窝,来差事了。”
一个玻璃顶子的胖太监应了声,上来接她手里的包袱,拆开了把衣裳请出来,前后左右仔细查验。另有太监取黄条来,手执笔墨在一旁候着,验服的太监惊天动地的号了一嗓子,“蓝宁绸夹紧身一件,随貂皮领一条,白罗面生丝缨冠一顶,香色纱纳八团有水夹袍一件,承德十年二月二十二日收,四执事交。”
锦书叫那副好嗓子吓了一跳,验服太监和常四讪讪一笑,常四说:“吓着您了?这是规矩,每样入库都要大声地喊,叫各处都知道有东西进来了。万岁爷的行头全是顶顶贵重,顶顶要紧的,出入都得有账可查,少了一样就得掉脑袋。”又笑道,“才来的,别忙回去,坐会子吧!回头我把万岁爷斋戒要换的东西给您过过目,再打发人送养心殿去。”
迎锦书在八仙桌边坐下,叫小太监泡上好的普洱过来,壶、碗、杯、盘、托,全套都是紫竹雕的,从左到右的铺排齐,小太监就捯饬开了。
那小太监年纪不过八九岁,长得齐头整脸的,大脑门子,个儿不高,沏起茶来真像那么回事儿。锦书看着他盖碗、茶海的一通揉捏,心想这些得了势的太监过得怪滋润的,怎么享受怎么来,顶得上大半个主子了。
“谙达这儿挺好的,这功夫茶真不错。”锦书接过茶盏闻了闻,又品了品,笑道,“往后我可常来叨扰的,谙达别嫌烦才好。”
常四一连哟了好几声,“瞧这话说的!您常来,那是看得起我,是我常四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福星来了往外轰,我就是个榆木的脑袋,也不会这么没眼色不是?”
这还是拿万岁的荣宠说事儿,锦书听惯了也不当回事,又抿了口茶笑道:“我以前也学过伺候茶,那时候在掖庭里,没有整片子,用的全是高碎,到底不及这个入味儿。谙达哪里得的好孩子,可人疼的,这么点儿小,手上功夫不赖。”
常四一听忙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得胜,老家来的,算是投奔我来的。”冲小太监一扬下巴,“快给姑姑见礼,求姑姑往后提携着点儿,够你受用一辈子的。”
得胜一听,立马撂了手里的茶壶,像模像样的给锦书打千儿叩头,“给姑姑请安。”
锦书赶紧上去扶,尴尬的冲常四道:“谙达说笑了,我算个什么人,哪里就成您嘴里说的那样了。”
常四笑着说:“您快别客气,不是我巴结您,我瞧得真真的,这后宫之中不论是出身还是出息,没一个及得上您的。您要是看得上这孩子,只要您一句话,我就上李总管那儿回话去,把得胜派给您当跑腿的。往后也用不着您天天往库里送龙袍,万事打发他做就成。”
锦书摆手道:“那可使不得,历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奴才使唤奴才,叫人知道也不好看相。”
常四辩这话头子像是没意思,也就不追着塞人了。朝耳房里喊了一声,他手底下的太监捧了个册子上来,身后跟了七八个四执库太监,一人托了一件上用的行头,打
开册子念经一样的诵道:“绒草面线缨苍龙教子正珠珠朝冠一顶、黄直径地纳纱夹袍一件、石青直径地纱金龙褂一件、斋戒牌一面、东珠朝珠一串、束金镶珠琥珀四块瓦方祭带一挂、石青缎夹里皂靴一双,四执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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