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嘴硬?”曹滨反手一掌,打在了董彪的屁股上。
董彪动弹不得,只能继续“呜呜”。
曹滨松开手来,从董彪的背上翻滚下来顺势躺在了雪地中,不由叹道:“真的是老了,才这么几下,就没了力气。”
董彪将头从雪窝里拔了出来,满头满脸,挂满了白雪,顾不上抹把脸,却要先把面子找回来:“滨哥,你耍赖!”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有人接话喊道:“彪哥,输就输了,输给滨哥不丢人!”
董彪嚷道:“关你大爷个屁事?说好了徒手相搏的,滨哥用了暗器,那不是耍赖又是什么?”
曹滨躺在雪地中,呵呵笑道:“你说我用了暗器,暗器呢?”
董彪摊开了双手,那两团雪团已经被攥得粉碎,跟地上的积雪别无二样。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少弟兄跟着嚷道:“就是嘛,彪哥,暗器呢?”
董彪怔了下,噗嗤,笑出了声来。
“你们这帮人……”董彪坐在雪地中,手指两侧围观弟兄,斥道:“你们买票了吗?没买票就来看热闹了?”
围观弟兄中,有一大字辈兄弟凑热闹,走到了董彪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美分的硬币,丢在了董彪的面前,叹道:“卖艺不容易啊!”
这弟兄存粹就是脑子抽风。
在堂口中,弟兄们可以跟董彪任意玩笑,但绝不敢跟曹滨说笑,能跟曹滨顶嘴说笑的只有董彪,就算是曹滨最为喜爱的罗猎,在曹滨面前也只能是规规矩矩。
可那兄弟一句‘卖艺不容易’,却将曹滨也刮扯了进去。
这可是犯了堂口的忌讳。
围观的堂口弟兄们陡然紧张起来,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接下来滨哥会发多大的脾气。
就连董彪也是下意识地瞄了眼曹滨。
那脑子抽风的大字辈弟兄扔出了那句话之后,自己也意识到了问题,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登时僵在原地。
曹滨翻身坐起,冷冷地看了眼那大字辈兄弟,脸上忽地闪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同时,身形一弹,侧身飞起,扑向了那弟兄的落脚点,双手抓住那弟兄的脚踝,往前一拉,那弟兄应声仰面倒下。
“抢了他!”曹滨大喝一声,再次扑上,卡住了那弟兄的脖子,另一只手便要向那弟兄的口袋掏去:“才给这么点赏钱,太抠门了!”
董彪响应号召,配合曹滨,却没去掏那兄弟的口袋,而是将手直往那兄弟的衣服里探摸:“说,钱都藏在哪儿了?”
曹滨的反应大大出乎了弟兄们的意料,但同时也使得弟兄不由兴奋起来,这帮弟兄,进到堂口的时间长的有个十几年,短的也有个三五年,却都是第一次看到滨哥跟弟兄如此打闹。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口的两位大哥都乱成了这般模样,堂口的弟兄又怎么肯冷眼旁观呢?于是,众弟兄立刻分成了多个阵营,在雪地中,相互厮打起来。你摔了我一个狗啃雪,我灌了他一脖子的雪,他再搬起一个大雪球来砸中了你的脑门……
这是童年般的快乐,是少儿时的玩耍,而对每一个人来说,少儿童年时,才是最为快乐的时光。
楼上,海伦立在窗前,笑吟吟透过窗户,看着楼下的这一切,呢喃道:“真好!”
热恋中的曹滨像是换了个人,没有了往日的不苟言笑,也没有了往日的不可触犯的堂主尊严。
雪地中,就属他闹得最为欢腾。
“只可惜,罗猎那小子不在,不然的话,会更开心。”闹腾过后,曹滨同董彪一同回到了二楼书房,擦拭过身上的汗渍后,兄弟俩喝着茶,抽着烟,面对面坐到了沙发上。
董彪附和道:“那小子要是在的话,估摸着会被我给弄脱气。”
曹滨白了眼董彪,道:“谁把谁给弄脱气还不好说呢。”
董彪讪笑道:“你俩合伙把我弄脱气,行了呗?”
曹滨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感慨道:“我从十五岁那年来到金山,到今天已经二十八年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董彪坏笑道:“等你入洞房的那一天,会比今天更开心。”
搁在之前,董彪若是跟曹滨这般玩笑,必然会遭来曹滨的厉声训斥,至少也要做出一个要打人的架势出来。
但此时的曹滨已非往日的曹滨,他居然淡淡一笑,正经回道:“你说的很对,我也盼着那一天呢!”
董彪脸上的笑意先是迅速浓集,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着不笑出声来,可仅仅是一瞬间,那笑容却突然僵住了,而两只眼眶却红了起来。“滨哥……”董彪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这二十多年来,您辛苦了。”
从三人组成团伙,偷盗海港货轮中洋人们的商品算起,至今已有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中,曹滨吃的没有弟兄们多,喝的没有弟兄们痛快,但肩上扛着的重量,却是所有弟兄加在一块也无法相比的。堂口遇到了麻烦的时候,曹滨总是冲在了最前面,把弟兄们挡在了身后,麻烦解决了,弟兄们都能松口气了,而曹滨却仍要殚精竭虑未雨绸缪,只为了堂口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这一切,董彪全都看在了眼里,感恩在了心中。
前一个大嫂遭遇不幸之后,曹滨便封锁了自己的感情,他变得不苟言笑,变得愈发严肃,甚至会给弟兄们一种冷漠的感觉。董彪心疼曹滨,二十余年中,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让他的滨哥能重新打开男女情感方面的心扉,然而,却屡屡招致惨败。就在董彪感觉到了‘山重水疑无路’的绝望之时,不曾想也不敢想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董彪怎能不激动?又怎能不感动?
“哟,瞧瞧,是被我打疼了是吗?”曹滨叼着雪茄,掏出了手帕,丢给了董彪。
董彪接过手帕,擦拭着即将渗出眼眶的热泪,却扑哧一声笑开了。他想起了二十五年前刚认识曹滨的时候,不服气曹滨,结果被打得嗷嗷直哭的场景来。那一年,他才十六岁,正是葱郁年少最为美好的年代。而如今,却是年过不惑四十有一的半拉老头。
“你别哪壶不开拎哪壶,行不啦?滨哥,我不就是只哭了那一回嘛,这之后,你见过我流过泪吗?”董彪愤然丢下了手帕,想跟曹滨争辩一番,可刚把气势拿捏出来,却又是一声噗嗤,“好吧,我认输,后面有一次你装死,也是把我给吓哭了。”
董彪的话让曹滨同样回忆起过去来,尤其是那次装死将董彪吓得嚎啕大哭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
曹滨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阿彪,一晃眼,仅仅是一晃眼,我们便老了。”
董彪笑着反驳道:“是你老了!滨哥,我还年轻着哩,不服气?你也找三个相好的试试看,看你能不能把她们伺候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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