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越闭目靠向沙发靠枕,声音有些疲惫:“其实这人啊,一旦被架上去了就下不来了。不是别人那儿说不过去,自己这儿就说不过去。”换句话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在弟妹那里露怯。
听他这么一说,严真蓦地就感觉心里微微有些细针扎上去的疼痛感。
他这样一个男人,也许只有在喝了酒神志模糊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丝脆弱,想那些之前不敢想的事。回来闷头睡一觉,再睁开眼,又是一个刀枪不入百炼成钢的人。她甚至有些佩服自己,之前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他那样失控。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有些心疼:“以后不许这样了。”
严真低声嗔怪他一句,没想到首长很配合,握紧她的手,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又轻声慨叹了句:“反正我也是个有老婆的人了。”
严真忽然发现,他喝醉了挺好,喝醉了就不会像架起来那样了,对什么都淡淡的,还能发现她的好了,不错不错!她兀自乐着,没注意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瞧,待她发现时,那双眼睛已经盈满了笑意。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发现你头发上有个东西。”说着他捏下来一小片鸭绒递给她。严真伸手去接,没想到登时天翻地覆一般,她被腾空抱进了他的怀抱,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他的吻已经压了下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吻她了,可第一次的吻与这一次截然不同。有一种炽热和窒息的感觉覆盖全身,这让她几乎有些招架不来,惊慌失措中揽住了他的脖子。
顾淮越拨开她的长发,淡淡的馨香让他不由自主地加深这个吻,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吻她,只是吻一下就好,可是这一吻就停不了了。他的理智所剩无几,直到她的眼底覆上蒙蒙一层水汽他才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平复着气息。她还有些紧张,他感觉出来了。
“去休息吧。”
严真登时抬头看着他,只是微微喘着气,说不出话来。他微微一笑,不过却是苦笑。
“你喝多了。”许久,严真闷头来一句。
“嗯,我知道。”他说,所以才会这么冲动,这么难以遏制。
“可是我没醉。”她迅速地说,“所以我很清楚。”
“嗯?”他挑眉看着她。
严真几乎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我是说,可以的,淮越。”
顾淮越起初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可怀中女人脸上越来越可疑的酡红却让他喜不自胜,当下抱紧她,向卧室走去。严真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尽享这一刻的安谧与缱绻。
部队庆祝春节的方式有很多。
各连队龙虎斗不说,上面文工团还时不时地派个文艺小分队下来演出,领导有时也爱凑个热闹,下基层慰问广大官兵。总之怎么热闹怎么来。
早晨,严真就是被号声惊醒的。
号声吹响没多久,就有鼎沸的人声从操场上传来,严真一边穿衣服一边猜着估计又是哪个连队在操场举行活动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顾珈铭小朋友背着手从客厅走了进来,神情非常严肃:“严老师,你怎么又睡懒觉!你太不上进了你!”
对于她近段时间天天晚起的行为,顾小司令很是不满。而严真却是脸色一红,很聪明地转移了话题:“珈铭,外面怎么这么吵?”
小朋友一边摸出一个苹果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听我爸说是前面那栋楼在举行活动,要不是得等您吃饭,我早去看热闹了!”说着皱出一张包子脸。
严真颇有些心虚了,赶紧下床做饭,不能误了小司令的大事。顾淮越不在家,她拖着步子走到餐桌前,只看见顾淮越留下的一张纸条。薄薄的一张纸衬着他苍劲有力的一行字:今天值班,你和珈铭起床记得吃点早饭。
她默默地读完,嘴角微弯。
严真将早已捏好的饺子煮了煮,招呼小朋友吃早饭:“珈铭,以前在部队过年有意思吗?”
顾珈铭塞了一嘴的虾饺:“没劲!”
“为什么呀?”
“爸爸都没空跟我玩儿。”小朋友怨念,“唯一的外出活动还是去扫墓,太没劲了!”
“扫墓?”
小朋友也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捂住嘴巴,就这还不忘嚼几下嘴里的饺子,她被他逗得笑了:“行了,赶紧吃吧。”
小朋友就听话地又夹了一个饺子,只是严真望着盘子里玲珑的饺子,开始发呆。
对于林珂,她不介意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只是她更知道,要求他忘记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那是竖立在他心里的一座碑,即便那不是爱,也有亏欠,也有遗憾。
她不会,也不可能要求他做那样的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再那么念念不忘。心态不平和就容易嫉妒,而她不想嫉妒一个死去的人,她想幸福。这样想着,严真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在部队,休闲时光总是奢侈且短暂的。
春节过后没几天,随着总参关于新一年度军事训练的有关指示的发布,A师又恢复了日常的训练。这种“平时即战时”的忙碌连严真都有深切的感触,时常在睡梦中她就听见响起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和装甲车、坦克车碾过的声音,还有就是他起床穿衣洗漱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不仅是因为她浅眠,更是因为他一走,这大半边都不暖和了。
楚瑶是老军属了,对这帮男人们的忙碌已是见怪不怪:“我跟你说,每次我来,老刘跟我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凑不够一天!”
严真一边给她撑着毛线一边好奇:“老刘他都不回家休息吗?”
“回,睡得跟死猪一样,说十句话能听见他一声哼就不错了!”
话毕,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大笑声,接着是老刘特有的大嗓门:“我说,这是合起来批斗我呢?我这不干革命事业呢嘛。”
楚瑶瞪他一眼:“今天回来早了?”
老刘笑:“再不回来你不得先革了我的命啊。”
见两个人好不容易有时间说说话,严真起身告辞,还没走到楼道口,就看见迎面而来的顾淮越。顾淮越穿着一身作训服,浑身上下都仿似透着一股硝烟的气息,仿佛他刚刚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而不是训练场。他一边走一边摘下帽子拨弄头发,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抬头两人视线相遇时,都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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